翌日,翠微峰魔修夜袭、神秘强者出手诛魔的消息,如同狂风般席卷了整个墨陨门。
数名外门弟子惨死,一名金丹后期魔头被瞬间秒杀,出手者身份成谜,实力深不可测……这一切都足以在平静的宗门内掀起滔天巨浪。
宗门戒严等级再次提升,执法堂弟子倾巢而出,彻查魔修潜入途径与那神秘强者的线索。长老们面色凝重,齐聚议事殿,气氛压抑。
一个能轻易秒杀金丹后期魔头的存在,隐匿在宗门之内,是友是敌?其目的为何?昨夜出手是偶然还是另有图谋?这些问题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一位高层心头。
马嘉祺坐于主位,听着执法长老的汇报,清冷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指尖在座椅扶手上无意识地点动着,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又是神秘强者。
栖凤峰外是一次,翠微峰又是一次。
两次都与魔修有关,两次都出手果决,实力强悍到令人心惊。尤其是昨夜,根据幸存弟子描述,那威压之恐怖,远超普通元婴修士,甚至可能……触及化神门槛!
这等人物,为何会频频出现在墨陨门?又为何屡次出手相助?
难道……与之前感知到的那丝龙族气息有关?
马嘉祺眸光微凝。若真是龙族,其实力倒说得过去。可龙族远在神界,高高在上,为何要插手人间宗门之事?还如此隐匿行踪?
一个个疑团,萦绕不去。
“宗主,”一位长老沉声开口,目光锐利,“昨夜事发之时,翠微峰上所有弟子、执事皆在排查之列,唯有……一人,行踪略有存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位长老身上。
“谁?”
“外门弟子,丁程鑫。”长老缓缓道出这个名字,“据其同院弟子所言,昨夜事发时段,并未见他在房中。而事后询问,他自称当时正在峰顶僻静处练习法术,无人可证。”
丁程鑫!
这个名字一出,议事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又是他!
秘境中获得玄阴珠,已让他名声大噪,如今又牵扯进神秘强者事件中?虽然只是行踪存疑,但在这种敏感时刻,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被无限放大。
马嘉祺敲击扶手的指尖微微一顿。
丁程鑫……昨夜不在房中?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少年捧着暖阳玉,眼神炽热真诚的模样。那样一个看起来心思纯净、甚至带着些依赖感的少年,会与那秒杀金丹魔头的恐怖存在有关联吗?
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联想到他异于常人的灵植亲和力,秘境中修复古阵的“运气”,以及那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气……
马嘉祺的心底,第一次对丁程鑫升起了一丝真正的、清晰的疑虑。
“唤他前来。”马嘉祺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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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程鑫正在传功坪上,与几名相熟的外门弟子一同练习法术。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已然不同,带着敬畏与好奇。玄阴珠之事,让他彻底脱离了普通外门弟子的行列。
对于翠微峰的变故,他自然也听说了,面上适时地表现出与众人一般的惊讶与后怕。
就在这时,一名执法堂弟子面色严肃地走来:“丁程鑫,宗主与诸位长老召见,随我走一趟。”
瞬间,周围所有练习法术的弟子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丁程鑫身上,充满了惊疑不定。宗主长老再次召见?难道昨夜之事与他有关?
丁程鑫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错愕与一丝不安,放下手中法诀,恭敬道:“是,师兄。”
再次踏入戒备森严的议事殿,感受着那数道远比上次更加锐利、更加沉重的目光,丁程鑫依旧维持着那副恭敬中带着忐忑的模样,深深一揖:“弟子丁程鑫,拜见宗主,拜见各位长老。”
“丁程鑫,”一位面相威严的执法长老率先开口,声音如同寒铁,“昨夜子时三刻,你在何处?”
丁程鑫抬起头,眼神清澈,带着被质问的些许慌乱,回答道:“回长老,昨夜弟子心中偶有所感,觉得对‘流云化雨术’有一丝新的体会,便去了翠微峰后山一处僻静空地练习,直至丑时方归。”
他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勤奋的弟子深夜练习法术,再正常不过。
“可有人证?”长老追问,目光如炬。
丁程鑫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惭愧:“后山僻静,夜深人静,并未遇到其他同门。”他顿了顿,像是努力回忆,补充道,“弟子练习之时,似乎隐约听到山下有些喧哗,但并未在意,以为是寻常动静……”
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是一个沉迷修炼、不闻外事的普通弟子。
几位长老交换着眼神,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却也找不到破绽。一个炼气期弟子,在那种恐怖威压下,怎么可能毫无察觉?除非他当时不在现场,或者……他就是那个出手之人!
后者的可能性,在他们看来几乎为零。
马嘉祺一直沉默地看着他,此刻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丁程鑫,抬起头来。”
丁程鑫依言抬头,对上马嘉祺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清澈眼眸。
这一次,马嘉祺的目光不再像以往那般带着温和与纵容,而是充满了审视与探究,如同冰冷的月光,要将他从里到外照个通透。
丁程鑫心中凛然,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他竭力收敛着一切属于龙族的特质,甚至连神魂波动都模拟出最纯粹的被强者审视时应有的、带着些许恐惧与迷茫的状态。
他眼神坦荡,带着一丝被宗主如此严厉注视而产生的委屈与不解,微微抿着唇,一副倔强又带着点脆弱的少年模样。
四目相对,殿内落针可闻。
马嘉祺能清晰地看到少年眼中的每一丝情绪——那强装镇定下的细微慌乱,那被信任之人怀疑的淡淡委屈,那清澈眼底深处,似乎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他在依赖什么?依赖自己会相信他吗?
马嘉祺的心弦,被那丝依赖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想起少年赠送暖阳玉时那灿烂的笑容,想起他平日请教问题时那专注认真的眼神,想起他在秘境归来后,第一时间想要与自己分享“收获”的举动……
这样一个少年,真的会是那个隐匿极深、出手狠辣的神秘强者吗?
理智告诉他,可能性极小。但直觉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感,却又挥之不去。
良久,马嘉祺缓缓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可知,昨夜陨落的那魔头,是何修为?”
丁程鑫心中微动,面上却露出茫然,摇了摇头:“弟子不知。”
“金丹后期。”马嘉祺淡淡道,目光依旧锁在他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被人在瞬息之间,徒手捏碎,形神俱灭。”
他刻意加重了“徒手捏碎”、“形神俱灭”几个字,带着无形的压力。
丁程鑫适时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瞬间血色褪尽,眼中充满了后怕与难以置信的震惊,喃喃道:“金……金丹后期?徒手捏碎?这……这……”
他的反应,完美地契合了一个炼气期弟子听闻此等骇人消息时应有的表现,找不出丝毫破绽。
马嘉祺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真实的(至少看起来是)恐惧与震惊,心底那最后一丝疑虑,也渐渐动摇了。
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这少年,或许只是运气好些,天赋特异些,与那等存在,应当并无瓜葛。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丁程鑫,对两侧长老道:“既然无人证,亦无其他证据,此事便暂且作罢。加强宗门巡查,不得松懈。”
“是!”众长老齐声应道,虽仍有疑虑,但宗主发话,他们也不再纠缠。
“下去吧。”马嘉祺对丁程鑫道,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淡。
“弟子告退。”丁程鑫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地退出了议事殿。
直到走出殿门,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他才缓缓直起身,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好险!
马嘉祺最后的那个问题,那个眼神,几乎要将他看穿。
幸好,他伪装得足够好。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议事殿,眼神复杂。
马嘉祺,你果然开始怀疑我了。
不过,没关系。
怀疑的种子既然已经种下,那么接下来,他只需要让这颗种子,按照他设定的方向发芽便可。
他不需要完全洗清嫌疑,他只需要让马嘉祺在“怀疑”与“信任”之间反复摇摆,让这种复杂的情感,最终演变成一种更加深刻、更加无法割舍的羁绊。
丁程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脸上重新挂上那抹人畜无害的、勤奋弟子的表情,朝着翠微峰走去。
暗流依旧汹涌,但他这条潜龙,已然在这漩涡之中,游刃有余。
——春风拂过御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