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大招风,木秀于林。
丁程鑫在魔窟之战中的表现,以及他与宗主马嘉祺之间那日益明显的亲近,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在墨陨门内激起了层层波澜。赞誉与敬佩之外,一些不那么和谐的声音,也开始在暗地里滋生、流传。
起初只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
“你们说,丁师兄为何能得宗主如此看重?莫非真有什么特殊之处?”
“听说他入门时只是中上资质,如今进展却如此神速,连内门精英都比不上……”
“何止是看重?宗主竟允他常住栖凤阁,这可是连几位峰主都未曾有过的待遇!”
渐渐地,流言开始变了味道,掺杂了嫉妒与恶意的揣测。
“我看呐,怕是丁程鑫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宗主!”
“就是!宗主那般人物,岂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外门小子另眼相看?定是那丁程鑫心思不正,以色侍人!”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敢如此编排宗主!”
“怕什么?他们敢做,还怕人说?你们没见从魔窟回来,宗主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阴暗角落里的苔藓,悄无声息地蔓延。虽不敢摆上台面,却在弟子们的窃窃私语中,悄然传递,甚至隐隐传到了某些长老耳中。
丁程鑫并非聋子瞎子,他自然有所耳闻。
这日,他在前往典籍阁的路上,便隐约听到假山后两名内门弟子的低语。
“……可不是嘛,如今宗门里都传遍了,说那丁程鑫就是个靠脸上位的……”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他平日一副勤勉样子,背地里竟是这般……”
那两人说得兴起,并未察觉丁程鑫的到来。
丁程鑫脚步未停,面色如常地从假山旁走过,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那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不在乎别人如何议论他,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以如此污秽的言语,玷污马嘉祺的清誉!
回到栖凤峰,他脸上的寒意已然消散,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只是那眸底深处,却沉淀着几分冷意。
马嘉祺正在阁前那株火焰古树下抚琴。琴音淙淙,空灵悠远,似乎能涤荡世间一切污浊。
丁程鑫走到他身旁不远处,安静而立,没有打扰。
一曲终了,马嘉祺指尖按在琴弦上,余音袅袅。他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有心事?”
丁程鑫心中一凛。马嘉祺的感知,果然敏锐。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隐瞒,低声道:“宗主……宗门内,近来有些关于弟子……和宗主的流言。”
他说得含蓄,但马嘉祺何等人物,瞬间便明白了所指为何。
琴音已歇,四周一片寂静。
马嘉祺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丁程鑫脸上,那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然。
“流言止于智者。”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何必在意。”
丁程鑫抬起头,直视着马嘉祺的眼睛,眼神坦荡而坚定:“弟子可以不在意他人如何议论弟子,但弟子绝不能容忍,任何人以污言秽语,玷污宗主清名!”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与维护。
马嘉祺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少年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因自己而起的怒意与维护,心中那古井无波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他见过太多人对他敬畏、仰慕、甚至惧怕,却很少有人,会因几句流言,便如此直白地表现出对他的维护,仿佛被玷污的是他们自己最珍视的宝物。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并不坏。
“清者自清。”马嘉祺移开目光,重新望向远处的云海,声音依旧平淡,“本座行事,何须向世人解释。”
他的态度,是一贯的超然物外。
丁程鑫却向前一步,距离更近了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可是宗主!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弟子不愿因自身之故,让宗主蒙受丝毫非议!若……若宗主觉得不便,弟子可以立刻搬离栖凤峰,回归外门……”
“不必。”
马嘉祺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那清冷的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无奈。
“栖凤阁,本座允你住,你便住着。”他顿了顿,语气微沉,“至于流言……本座自有分寸。”
他这话,既是安抚,也是一种表态。他并不在意那些流言,也并未因此而对丁程鑫产生丝毫芥蒂。
丁程鑫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心中那点因流言而起的焦躁与冰冷,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暖流所取代。
他知道了。马嘉祺信他,护他,并不因外界风雨而动摇。
这就够了。
他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如同拨云见日,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明亮得晃眼。
“是,弟子明白了。”他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释然与满足。
马嘉祺看着他这纯粹的笑容,那仿佛无论遇到何事都能迅速调整心态、依旧保持本心的模样,心底某处,似乎又柔软了一分。
他重新将手置于琴弦之上,指尖微动,清越的琴音再次流淌开来。
这一次,琴音中少了几分孤高寂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平和与安然。
丁程鑫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立于一旁,听着琴音,看着抚琴之人。
阳光透过古树赤红的叶片,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静谧而美好。
那些阴暗角落里的流言蜚语,在这坦荡的相对与悠扬的琴音中,仿佛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再也无法侵入这方天地分毫。
心若坦荡,何惧风雨。
——春风拂过御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