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的风波，在马嘉祺的淡然与丁程鑫的坦荡面前，并未掀起太大的浪花，便渐渐平息下去。至少，在明面上，再无人敢妄议宗主与那位风头正劲的丁师兄。
栖凤阁内的日子，恢复了以往的静谧，却又与以往不同。那层窗户纸虽未彻底捅破，但两人之间的氛围，已然亲密自然了许多。丁程鑫不再需要刻意寻找理由靠近，马嘉祺也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会在他烹茶、研墨时，偶尔指点一两句修行关窍，或是与他探讨一些道法见解。
这一夜，月明星稀，清辉如水。
马嘉祺并未抚琴，而是在阁内摆开了一副棋盘。棋盘由暖玉制成，棋子则是黑白二色的灵玉，触手温润，隐隐有灵气流转。
“会下棋吗？”马嘉祺执起一枚黑子，随口问道。
丁程鑫看着那纵横十九道的棋盘，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棋道，他自然是会的。在神界，这不仅是消遣，更是推演天机、锤炼神魂的法门。只是不知，马嘉祺的棋风如何。
“略懂一二。”丁程鑫在对面坐下，执起白子。
“那便对弈一局。”马嘉祺落子天元，开局便是不拘常理，带着一丝与他清冷外表不符的锐气。
丁程鑫心中微动，也不客气，白子落下，占据星位，稳扎稳打。
一时间，阁内只闻清脆的落子声。
马嘉祺的棋风，果然如其人，看似清冷平和，落子却如天马行空，奇诡莫测，常常于不经意间设下陷阱，杀机暗藏。而丁程鑫，则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步步为营，防守得滴水不漏，偶尔反击，亦是精准狠辣，直指要害。
两人棋力相当，一时间竟杀得难解难分。棋盘之上，黑白交错，犬牙呲互，气机牵引，仿佛有两军对垒，煞气隐现。
马嘉祺落下一子，封住了丁程鑫一条大龙的去路，局势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他抬眸，看向对面凝神思索的少年，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少年专注的侧脸上，那紧蹙的眉头和微微抿起的唇线，竟让他觉得有些……可爱。
丁程鑫并未察觉马嘉祺的注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棋局之中。他指尖捻着一枚白子，久久未曾落下。马嘉祺这一手，极其刁钻，若不能化解，他这条凝聚了十数子的大龙便危矣。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丁程鑫忽然眼睛一亮，指尖白子并未落在众人预想的救应之处，而是如同奇兵天降，点入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甚至有些自损的边角之位！
“咦？”马嘉祺发出一声轻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一子落下，看似放弃了那条大龙，实则瞬间盘活了另一片看似死寂的区域，并且隐隐对黑棋形成了反包围之势！竟是弃子争先，以局部的牺牲，换取了全局的主动！
好魄力！好算计！
马嘉祺看向丁程鑫的目光，不禁带上了几分真正的欣赏。这少年，不仅天赋悟性绝佳，心性亦是果决坚韧，懂得取舍，绝非池中之物。
他沉吟片刻，落子应对。两人再次你来我往，棋局愈发复杂精妙。
最终，棋至中盘，丁程鑫凭借那一步神来之笔的弃子，逐渐积累了微弱的优势，最终以半子之差，险胜马嘉祺。
“宗主，承让了。”丁程鑫放下最后一枚棋子，脸上露出一个带着些许腼腆，却又难掩得意的笑容。
马嘉祺看着棋盘上那精妙的残局，又看了看少年那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星子的眼眸，清冷的唇角，竟也微微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棋艺不错。”他坦然认输，语气中并无丝毫不悦，反而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畅快。
丁程鑫心中欢喜，忍不住道：“是宗主未尽全力。”他看得出来，马嘉祺并未动用推演天机之类的手段，只是纯粹以棋艺与他切磋。
马嘉祺不置可否，开始动手收拾棋子，动作优雅从容。
丁程鑫也连忙帮忙。两人的手指偶尔在棋盘上触碰，一触即分，却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
收拾好棋盘，马嘉祺并未立刻起身，而是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忽然开口道：“棋如人生，落子无悔。一步错，满盘皆输。一步妙，亦可定乾坤。”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飘渺的意味，仿佛不只是评论棋局。
丁程鑫心中一动，知道马嘉祺意有所指。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弟子明白。无论棋局还是人生，既已落子，便当勇往直前，无悔无惧。”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马嘉祺，声音低沉而坚定：“尤其是……认定的人和事。”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带着不容错辨的执着。
马嘉祺收拾棋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缓缓转过头，对上丁程鑫那毫不退缩、炽热如火的目光。
月光下，少年的眼神坦荡而直接，里面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身影，以及那不容置疑的决心。
认定的人和事……
他在说他吗？
马嘉祺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那被他刻意忽略、压抑的情感，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隐隐有燎原之势。
他应该再次移开目光的，应该用宗主的威严将这过于直白的情感压下去的。
可是，看着少年那固执而真诚的眼神，那些训诫的话语，竟哽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良久，马嘉祺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太轻，仿佛只是夜风的错觉。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明月。
但这一次，他那总是平静无波的心湖，却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沉寂。
丁程鑫看着他清冷的侧影，也没有再逼迫。他知道，有些话，点到即止。马嘉祺的沉默，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回应。
他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茶虽凉，心却滚烫。
他知道，今晚这局棋，他赢的，不仅仅是棋盘上的半子。
更是在马嘉祺的心防上，又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落子无悔。
他既已认定，便绝不会放手。
乾坤未定，但他有信心，终有一日，能在这人心上，落下属于他的、决定性的那一子。
——春风拂过御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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