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在云深的檀木匣底层,发现了那枚唐代泥活字。
当时她正对着《说文解字》扉页上的"柳"字拓片出神,老座钟的铜摆突然发出异响。匣盖开启的瞬间,樟木香裹着沙粒簌簌落下,泥活字静静躺在褪色的丝绢上,"青青子衿"四字的凹痕里,还留着云深的指纹印。
修复室的灯光将泥活字的影子投在墙上,竟与三个月前云深在西北洞窟拍摄的唐代石碑拓片重合。柳青青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活字印刷术的前身,是古人用胶泥刻字的智慧。"她颤抖着将泥活字按在《诗经》残卷上,"青青子衿"四字恰好填补了"悠悠我心"的空缺。
日记本在抽屉深处,牛皮封面上压着片榆林窟的柽柳枯叶。翻到最后一页,云深的字迹突然潦草起来:"今日在洞窟暗格发现泥活字模,竟与长安老宅地窖里的残片相同。太平公主的情诗与《金石录》记载的'子衿'典故..."墨迹在此处晕开,像是被泪水打湿。
柳青青的指尖停在"长安老宅"四字上。她忽然想起父亲总在深夜摩挲的那方端砚,砚底也刻着"长安"二字。当她将泥活字对着台灯时,发现"子"字的笔画间藏着极小的"戊寅"二字——与云深怀表上的刻痕完全一致。
文物局的调令是在日记本夹层找到的。泛黄的公文纸上,云深的签名还带着未干的墨迹:"申请调往长安碑林,研究唐代泥活字与现代修复技术的融合。"落款日期是他出发去西北的前三天。柳青青注意到调令的批注栏里,有行小字:"同意,望继承令祖父未竟之业。"
窗外的梧桐叶开始飘落,柳青青抱着调令来到医院。父亲正对着墙上的西北地图发呆,手指在"榆林窟"的位置反复摩挲。"爸,"她轻声问,"你认识云深的祖父吗?"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光。他颤抖着从枕头下摸出枚青铜印章,印文是"长安柳氏"。柳青青认得这是父亲修复青铜器时用的旧物,此刻却发现印纽上盘着的螭龙,与云深那枚鎏金怀表的纹饰如出一辙。
修复室的电话在子夜响起。敦煌研究院的研究员说,榆林窟新出土的唐代经卷里,发现了与云深泥活字相同的模本。"更奇怪的是,"对方压低声音,"经卷末尾写着'太平公主携柳氏活字远嫁吐蕃'。"
柳青青握着话筒,忽然听见老座钟的报时声与云深怀表的滴答声在寂静中重叠。她望向窗外,月光正将云深的狼毫笔影子投在《金石录》上,笔尖指着"子衿"词条的注解:"周代学子之服,后世常代指心仪之人。"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修复室时,柳青青在云深的修复日志里发现了最后的秘密。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泛黄的车票,发车时间是戊寅年秋,终点站竟是长安。而车票背面,云深用朱砂画了只衔着银杏叶的凤凰——与他出发前在《熹平石经》残卷上画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