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蛰

杏花雨沾湿了你青衫的下摆，像洇开的水墨画。我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沁出汗来，看你伞面旋转时抖落的水珠，在晨光里碎成点点金箔。你忽然将伞移过来半寸，我闻到青梅酒浸过的檀香味，是你袖间香囊在呼吸。

"要迟到了。"你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蜜的杏仁茶。我这才惊觉上课铃已响过三遍，撒腿往巷口跑时，听见身后木屐叩在青石板上的脆响，如同春蚕食叶。我们在教导处门口被罚站，你垂着眼看我沾着泥点的布鞋，忽然用伞尖轻轻勾住我的鞋带。

午休时你总在图书馆第三排书架后，用钢笔在《宋词选》空白处写瘦金体。我装作找书经过，瞥见"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句子旁，画着半朵未开的辛夷花。有次你突然合上书问："知道为什么古人折柳送别吗？"不等我回答，你从袖中抽出枝碧玉簪，簪头雕着纠缠的并蒂莲。

雨水在教室玻璃上蜿蜒成溪流的夜晚，你约我去护城河放河灯。我们蹲在石埠头，看烛火在波纹里碎成游动的金鱼。你忽然抓住我冻得发红的手，将河灯推离岸边的刹那，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惊蛰的雷，在胸腔里炸开无数细小的闪电。

杏花谢尽那天，你在我课桌抽屉里放了只青瓷小罐。打开时飞蛾般的花瓣扑簌簌落在掌心，罐底压着泛黄的宣纸，墨迹未干的小楷写着："愿君如星我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我抬头看你在窗边读书的侧影，阳光正穿过你发间，在书页上织出流动的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