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就见一匹黑马从城里奔来,马背上的人穿着红色锦袍,腰间系着鎏金带钩,明明是规整的装束,却被他穿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浪荡气。
魏俨勒住缰绳,目光先落在乔柠身上,略一颔首算是打招呼,随即就转向她身侧的顾媪,挑了挑眉梢。
魏俨阿媪,乔姑娘,好久不见。
顾媪没接他的话,侧身让开。
顾媪女君在车里,腿伤受不得寒。
乔柠今日实在唐突,只是我与阿媪赶路多日,又逢大雨,还望公子通融。
魏俨的视线在顾媪护着乔柠的手上瞟了一眼,翻身下马时锦袍扫过泥泞,毫不在意地冲守城兵挥了挥手。
角落里的几人:
魏枭……女君什么时候认识魏使君了?
魏渠?
魏梁你瞧他们!靠得如此之近,主公不会被偷家了吧!
魏朵重点难道不是乔女入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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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俨撑伞走近,伞面稳稳遮在乔柠头顶,自己半边肩浸在雨里,湿了的锦袍贴在肩骨上,竟显出几分清瘦。
顾媪瞥了眼他湿透的锦袍,语气冷硬。
顾媪使君还是顾着自己吧,别回头又赖我们女君弄湿了你的新衣服。
话虽如此,到底接过了伞。
魏俨低笑一声。
魏俨阿媪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三人踩着泥泞往角门走,雨势渐小,却凉得透骨。乔柠靠在顾媪身上,轻声道谢。
角门的青石板被雨水浸得发滑,顾媪撑着伞扶着乔柠走在前面,伞沿的水珠顺着她攥紧伞柄的指节往下淌。
魏俨的视线就没从那截泛白的手腕上挪开,直到乔柠忽然回头看他一眼,他才勾了勾唇角,慢半拍地跟上。
魏俨阿媪从前可不是这样躲我的。
魏俨那年在乔家别苑,你追着我打,剑都架我脖子上了,也没见你避得这么远。
顾媪使君记错了,奴婢是女君的人,从不敢对您无礼。
魏俨挑了挑眉,视线越过她落在乔柠身上。
魏俨那乔姑娘总该记得吧?同年你救了魏劭,还说‘魏家儿郎若都像他这么蠢,不如趁早降了’——这话,是你说的吧?
乔柠使君耳力好,陈年旧话都记着。
她话音刚落,魏俨忽然侧身拦在二人身前。
顾媪使君让开。
魏俨我不让。
魏俨忽然弯下腰,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
魏俨阿媪,你躲我三年了。
顾媪的指尖颤了颤。
乔柠何必强求。
魏俨突然回忆起,当年乔柠把魏劭从乱军里拖出来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明明该是柔弱的女子,偏生眼底是杀过血的狠,魏俨直起身,往后退了半步,语气又恢复了那副浪荡样。
魏俨听说乔姑娘嫁给了魏劭?
魏俨乔姑娘这脾气,也只有他能受得住。
乔柠他受不受得住,与我无关。
乔柠我只要入城。
魏俨……(一个两个都是这么狠心。)
角门后的巷弄里,魏俨让人备了暖轿。
乔柠坐进轿里时,顾媪站在轿外,看向魏俨。
顾媪女君是魏劭的夫人,你帮我们,就不怕他怪罪?
顾媪没再说话,转身钻进轿帘。
轿帘落下前,魏俨看见她护腕下露出的旧疤,她曾替他挡过一箭,他至今记得那箭簇嵌进骨里的血。
轿内暖炉的热气裹着药香,乔柠揶揄的看向她。
乔柠他没变,还是那副样子。
顾媪浪荡样儿,看着就烦。
乔柠他没坏心,只是惯了装浪荡。
顾媪往暖炉里添了块炭,火星溅起时映亮她眼底的复杂。
顾媪我知道。可他总把真心裹在玩笑里。
明明背上的箭术能百步穿杨,手里的笔能写一手好字,偏要把自己埋在浪荡里。
轿外的魏俨立在雨里,指尖摸着袖袋里的伤药,是治箭伤的最好的药,攒了三年,还没送出去。
他望着暖轿消失在巷口,忽然笑了声,只是这笑里没了往日的浪荡,只剩点雨湿的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