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李莲花的抗拒渐渐少了些。
沈蓁瑶喂药时,他虽依旧沉默,却不再动手打翻药碗;她用银针替他温养经脉时,他也会乖乖地伸出手,任由她纤细的指尖捏着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穴位。
沈蓁瑶发现,李莲花的右手经脉虽断,却并非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
就是他身上的毒很古怪,发作时浑身抽搐,冷汗涔涔,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攥住,疼得蜷缩成一团,牙关紧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蓁瑶不知道这毒叫什么,只知道它霸道得很,能一点点侵蚀人的筋骨,他的右手经脉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硬得无法弯曲,肤色泛着不正常的青黑。
于是,每日除了喂药、施针,她又加了一项——用艾草熏烤他的右手,再用指尖顺着筋络一寸寸地揉按。
艾草的热气蒸腾,带着淡淡的药香,她的指尖温热,力道轻柔,一点点化开他僵硬的皮肉。
起初,他只是麻木地任由她动作,后来,当她的指尖揉到某个穴位时,他的手指会下意识地动一下,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动作,却让沈蓁瑶欣喜不已。
沈蓁瑶你看,有反应了。
她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沈蓁瑶再坚持一段时间,你的手一定能恢复的。
李莲花看着她,眼神复杂。
这些日子,他看惯了她为他忙碌的身影,看惯了她蹲在药炉边添柴时专注的侧脸,看惯了她被瓷片划伤、被草药汁液染黄手指却依旧笑意盈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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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大多数时候很安静。白日里,沈蓁瑶忙着给村民看病、采药炼药,他要么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翻涌的海浪发呆,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么就蜷缩在床角,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不愿与人亲近。
他偶尔会问一些简单的问题,声音沙哑干涩。
李莲花这里是哪里?
沈蓁瑶是海边的渔村。
李莲花我是谁?
沈蓁瑶你叫阿莲,是我捡回来的阿莲。
他听见这名字时,总会愣怔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光亮,仿佛想起了什么,却又很快被混沌覆盖。
李莲花那你是谁?
沈蓁瑶我叫沈蓁瑶,蓁蓁向荣的蓁。
李莲花沈蓁瑶……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舌尖辗转,像是在品味什么,末了,又会陷入长久的沉默。
日子一天天流淌,像窗外的海水,平静而悠长。
沈蓁瑶的药越来越有效,他脸上的黑气渐渐褪去,脸色红润了些,右手也能轻微地活动了。
他开始会主动和她说几句话,问她采药时遇到的趣事,问她海边的天气,问她父亲的医书里有没有记载过更奇特的药材。
沈蓁瑶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会给他讲她小时候跟着父亲在山里采药的经历,讲她遇到过的毒蛇猛兽,讲她见过的奇花异草;她会给他描述海边的落日有多美,晚霞染红半边天,渔船归航时的炊烟袅袅。
他听得很认真,偶尔会露出浅浅的笑意,那笑意像冰雪初融,带着难得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