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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护国长公主

黎明时分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窗纸时，朱宁正伏在朱标床前的小几上浅眠。二十三天的不间断守候，让十四岁的少女眼下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青黑。

"咳...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立刻惊醒了朱宁。她抬头，看见朱标半睁着眼睛，嘴唇干裂却有了血色。

"大哥！"朱宁扑到床前，手指本能地搭上他的手腕。脉搏仍然细弱，但已经规律了许多。"别说话，先喝点水。"

朱标顺从地抿了几口参汤，目光扫过房间——墙上挂着的药草、角落煮沸的醋盆、还有自己左腿上重新包扎的伤口。最后，视线落回妹妹憔悴的小脸上。

"宁儿...辛苦你了。"声音嘶哑得几乎辨不出是那位温润如玉的太子。

朱宁鼻子一酸，强忍住眼泪："大哥才辛苦，跟阎王爷打了这么久交道。"

朱标嘴角微微上扬："我梦见...母后了。她说...我还有未尽的职责..."

朱宁轻轻握住他的手。这二十三天来，她运用了一切能想到的中西医结合手段：从大蒜素提取物抗菌，到改良针灸刺激心脉；从严格隔离防止交叉感染，到定时翻身避免褥疮。每一步都在挑战这个时代医学的极限。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朱元璋大步走入，龙袍上还带着晨露，显然刚下早朝就赶来了。

"标儿！"看到儿子清醒，这位铁血帝王的声音竟有些发颤。

朱宁退后一步，跪地行礼："父皇，大哥已脱离危险，但还需静养数月。"

朱元璋坐到床边，仔细端详朱标的面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良久，他转向朱宁："你救了太子，也救了朕的江山。"

朱宁低头："儿臣只是尽了本分。"

"本分？"朱元璋轻笑一声，"满朝太医束手无策，你一个十四岁的丫头却能力挽狂澜。这岂是'本分'二字能解释的？"

朱宁心跳加速。这是试探吗？

"起来吧。"朱元璋突然道，"三日后大朝会，朕有旨意宣布。"

朱宁抬头，对上父皇深不可测的目光。那眼神里有感激，有骄傲，但深处还藏着一丝她读不懂的东西——像是警惕，又像是算计。

......

三天后，奉天殿。

朱宁身着正式朝服，跪在大殿中央。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投向她的目光各异——有好奇，有钦佩，也有不加掩饰的敌意。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毛骧，那位锦衣卫指挥使正眯着眼睛，像毒蛇盯上猎物般盯着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福宁公主朱宁，聪慧过人，医术通神，救太子于危难，实乃朕之肱骨。今特晋封为'护国长公主'，赐金印紫绶，准其参议朝政，太医院诸事皆听其调度..."

朱宁脑中嗡嗡作响。"护国长公主"——这个封号在明朝历史上几乎前所未有，更不用说参政议政的权利了。朱元璋这是将她从幕后推到了政治前台。

"臣女领旨，谢父皇恩典。"朱宁深深叩首，额头贴地时，余光瞥见毛骧阴沉的脸和几位老臣交换的担忧眼神。

退朝后，朱宁被引至乾清宫。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章，见她进来，放下朱笔。

"宁儿，知道朕为何给你这个封号吗？"

朱宁谨慎地回答："儿臣愚钝，请父皇明示。"

朱元璋起身，踱到窗前："朕有二十六个儿子，十六个女儿，唯独你最像朕。"

朱宁心头一震。

"不是长相。"朱元璋转过身，目光如炬，"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脑子转得快，看得远，敢做常人不敢做之事。标儿仁厚，适合守成；而你...有开创之才。"

朱宁手心渗出冷汗。这是褒奖，却也是危险的信号——朱元璋在暗示什么？

"当然，"朱元璋话锋一转，"女子终究是女子。朕许你参政，但不可逾矩。太医院的事你可以全权处置，其他朝政...需先禀明朕或太子。"

朱宁暗松一口气。这是画了条界线给她。"儿臣谨记。"

"另外，"朱元璋从案几上拿起一本奏折，"你提议设立的'隔离医坊'，朕准了。但主持之人需由朕亲自指派。"

朱宁眼前一亮。这是她救治朱标期间提出的构想——在全国设立专门防治瘟疫的医坊，将病患隔离治疗，同时培训专业医工。若实施得当，能大幅降低传染病死亡率。

"父皇圣明！儿臣建议先在应天、开封、西安三地试点..."

朱元璋抬手打断："这些细节你与太子商议即可。"他意味深长地补充，"标儿康复期间，你多去陪他，顺便...帮着处理些奏章。"

朱宁瞬间明白了父皇的真正用意。朱标需要静养，但又不能完全放权给朝臣。而她，作为有才能却又无野心的女儿，正是最佳的权力过渡桥梁。

"儿臣定当尽心辅佐大哥。"

离开乾清宫，朱宁径直前往东宫。沿途宫女太监纷纷跪拜行礼，口称"长公主殿下"。这个新头衔让她既兴奋又忐忑——她终于有了正式参与朝政的身份，但也意味着将直面复杂的政治漩涡。

朱标半靠在床头，正在听一名官员汇报。见朱宁进来，他挥手屏退左右，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我们的护国长公主来了。"

朱宁行了个夸张的大礼："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笑出声，随即引发一阵咳嗽。朱宁连忙上前为他拍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新配的药丸，比之前的温和些。"

朱标服下药丸，喘息稍定："听说父皇让你帮我处理政务？"

"只是打打下手。"朱宁在床边坐下，"大哥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

朱标摇头："北方旱情严重，胡惟庸案余波未平，我不能..."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朱宁倒了杯温水给他，目光扫过床头堆积如山的奏折。突然，她注意到枕头边缘露出一角白色丝帕，上面有暗红血迹。朱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迅速将丝帕塞回枕下。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宁儿，"朱标最终开口，"我的病...到底能不能根治？"

朱宁斟酌词句："大哥的心脏受损，需要长期调养。若能坚持用药，避免劳累，活到...活到儿孙满堂不成问题。"她没有说出全部实情——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朱标的心脏病无法完全治愈。

朱标似乎看穿了她的保留，轻叹一声："足够了。有十年时间，我就能完成想做的事。"

"什么事这么着急？"朱宁好奇地问。

"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整顿吏治，清除积弊；还有..."朱标眼中闪着光，"重建海防，开拓商贸。我读了你给郑和看的那些海外图志，大明不该闭关自守。"

朱宁心头一热。这正是她通过郑和间接传递给朱标的理念——开放海禁，发展贸易。没想到大哥不仅记在心上，还列入了执政计划。

"大哥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她由衷地说。

朱标却摇头："明君不够。我要做仁君。父皇打天下，我来治天下。"他突然握住朱宁的手，"宁儿，帮我。"

朱宁郑重点头。这一刻，她不再是孤独的穿越者，而是这个时代变革的一部分。

......

接下来的日子，朱宁忙碌异常。上午陪伴朱标处理奏章，下午巡视太医院和新建的隔离医坊，晚上还要研读医书，改良药方。朱元璋赐她的金印紫绶不仅是个荣誉，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这日午后，朱宁正在医坊指导医工制作消毒药水，郑和匆匆赶来。

"公主，毛骧刚刚秘密逮捕了李太医！"

朱宁手中的药勺当啷落地。李太医是她最得力的助手，掌握着治疗朱标的核心药方。

"什么罪名？"

"私通胡党。"郑和压低声音，"但李太医一直帮我们传递药方，毛骧显然是冲着太子来的！"

朱宁脑中飞速运转。毛骧这是要断朱标的药，还是要制造太子派与胡党有牵连的假象？无论哪种，都极其危险。

"备轿，我要去见父皇。"

"来不及了，"郑和面色凝重，"毛骧已经请了'速审速决'的圣旨！"

朱宁脸色煞白。朱元璋的"速审速决"意味着不经三司会审，直接处决！她必须争分夺秒。

"三宝，你立刻去东宫，将太子的药方全部更换为备用方案，任何人给的药都先经你手检验。"她取下随身玉佩交给郑和，"拿着这个去找徐辉祖，就说我请他务必保下李太医家眷。"

"那公主您..."

朱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要去会会毛骧。"

锦衣卫衙门阴森昏暗。朱宁的金印让她得以长驱直入，在刑房外拦下了正准备用刑的毛骧。

"指挥使好大的威风。"朱宁冷眼看着刑具上奄奄一息的李太医，"本宫的人，你也敢动？"

毛骧皮笑肉不笑地行礼："长公主恕罪，下官奉旨查办胡党余孽，李太医与逆党书信往来，证据确凿。"

"证据呢？"

毛骧递过一封信。朱宁扫了一眼，是李太医与一位地方医官的普通学术交流，只因为那医官曾受胡惟庸举荐，就被牵强附会成"勾结"。

"仅凭这就定罪？"朱宁冷笑，"那指挥使三年前收受胡惟庸三百两银子修缮宅邸，又算什么？"

毛骧脸色大变："公主慎言！下官何时..."

"本宫没空与你废话。"朱宁亮出马皇后留下的金牌，"李太医我带走。有异议，去跟陛下说。"

毛骧看到金牌上"如朕亲临"四个字，立刻跪倒在地，但眼中怨毒几乎化为实质。

回宫路上，李太医在轿中苏醒，虚弱地说："公主...他们想逼我承认...太子药方里掺了毒物..."

朱宁心头一震。果然，毛骧的目标是朱标！这是要制造"太子病重是因长期被下毒"的假象，而能接触到药方的她，将是首要嫌疑人。

"别担心，你安全了。"朱宁安抚道，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毛骧背后是谁？还有多少隐藏的敌人？她这个"护国长公主"的头衔，不仅给了她权力，也让她成为了靶子。

轿外，夕阳将紫禁城的影子拉得很长。朱宁望着那巍峨的宫墙，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政治斗争的残酷。她救活了朱标，获得了权力，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回到东宫，朱宁发现朱标已经睡下。她轻轻整理被褥时，发现枕头下又多了一块带血的手帕，比上次的更湿更红。

朱宁攥紧手帕，咬住嘴唇。时间，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既要与朱标的病魔赛跑，也要与暗处的政敌周旋。

窗外，一轮新月升起。朱宁取出珍藏的金鸡纳树皮，开始研磨。明天，她要去慈庆宫佛堂，打开马皇后留下的暗格。那里或许有她需要的答案——无论是医术上的，还是政治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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