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氤氲的午后，敖丙第无数次看到哪吒与那位同门师兄相视而笑。

"青木师兄最懂这个。"哪吒随手将药碾递过去，对方接得无比自然，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仿佛共用一个大脑，"当年在乾元山..."

敖丙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白。这样的场景近来频频上演——哪吒与这位突然造访的同门总有说不完的往事，从修炼法诀到童年糗事，默契得仿佛天生一对。而每当他想加入谈话，青木就会恰到好处地提起某个他不认识的人、没去过的地点，将他温柔地排除在外。

"敖丙？"哪吒突然转头，"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敖丙勉强笑了笑，却感到心口鳞片传来一阵刺痛——龙族情绪剧烈波动时才会有的反应。他下意识按住胸口，这个动作却被青木尽收眼底。

"三太子别担心。"青木笑着给哪吒添茶，"龙族体质特殊，偶尔气息不稳很正常。"

这话听起来体贴，却让敖丙如芒在背。尤其是青木说"龙族"时的微妙语气，仿佛在谈论什么异类。他低头抿茶，突然被烫得一颤——青木"不小心"碰翻了茶壶，滚水溅在他手腕上，立刻红了一片。

"啊！抱歉！"青木惊呼得恰到好处。

哪吒闻声回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没事吧？"

敖丙本能地将手腕藏入袖中："无妨。"

他眼睁睁看着哪吒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半秒，随即转向青木："师兄没烫着吧？"

"我哪有这么娇气。"青木大笑着展示完好无损的手掌，趁哪吒转身时，向敖丙投去一个冰冷的眼神——与方才的和善判若两人。

敖丙怔住了。那种眼神他太熟悉，在东海政敌脸上见过无数次。可当他想再确认时，青木已经换上关切的表情："敖丙公子是不是累了？脸色真的很差。"

"你去休息吧。"哪吒头也不抬地整理药材，"晚些我去看你。"

这句本该体贴的话此刻像把钝刀。敖丙默默起身，胸口鳞片的刺痛越发剧烈。走到回廊时，他忍不住回头，透过窗棂看到哪吒与青木头碰头研究药方，夕阳将他们的影子融成一团。

厢房里，敖丙解开衣襟查看。心口处的鳞片已经翻卷起来，渗出淡金色的液体——龙族心伤的外在表现。他咬着唇给自己上药，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拿了安神的茶..."哪吒推门而入，话音戛然而止，"你受伤了？"

敖丙慌忙拉好衣襟："旧伤而已。"

哪吒皱眉走近，身上还带着青木常用的檀香。这味道让敖丙胃部绞痛，偏头躲开他伸来的手："真的没事。"

"你最近很不对劲。"哪吒语气带着不解，"是不是..."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青木的惊叫。哪吒脸色骤变，转身就往外跑。敖丙跟到院中，看到青木举着通红的手背——方才他失手打翻的药盏，滚烫的汤汁全溅在上面。

"怎么这么不小心！"哪吒抓起青木的手腕，声音里的紧张刺痛了敖丙的耳膜。他看着哪吒小心翼翼地为对方涂药，想起自己藏在袖中尚未处理的红痕。

"抱歉。"敖丙轻声说，"我旧伤突然发作，没拿稳..."

"你伤还没好就别碰热的东西！"哪吒脱口而出，说完似乎自己也意识到语气太重，缓和道，"我是担心你..."

"我明白。"敖丙微笑得无懈可击，心口的鳞片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看见青木在哪吒背后对自己勾起嘴角，那笑容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

夜深人静时，敖丙独自在铜镜前处理手腕的烫伤。药膏碰到伤口引发一阵锐痛，却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镜中映出他胸口的惨状——三片心鳞完全翻起，露出下面粉色的嫩肉，淡金色血液不断渗出。

龙族的心鳞一生只会为一个人翻起，是比任何誓言都郑重的交付。而现在，这些鳞片正因为主人的怀疑与委屈而流血不止。

门外传来哪吒的脚步声，停在门前犹豫不决。敖丙迅速拉好衣衫，在对方推门瞬间换上平静的表情。

"师兄睡了？"他主动问道，声音稳得自己都惊讶。

哪吒点点头，眼下带着疲惫的青黑。他欲言又止地站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说："你也早点休息。"

当房门关上，敖丙终于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四个深深的月牙形血痕。窗外，一轮冷月高悬，照在床榻上那碗已经凉透的安神茶上——哪吒终究没问他的伤，也没发现他藏在袖中的烫痕。

茶面映出破碎的月光，像极了心口那片再也无法平整的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