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入府

第一章夜影入府

大周朝宁州城，暮春的夜风裹挟着细雨，将城墙上的火把吹得明明灭灭。更夫刚敲过三更的梆子，街道便重归寂静，只剩下雨丝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一道黑影无声掠过屋顶，轻盈如燕。云芷停在宁王府西侧的高墙上，雨水顺着她的蓑衣滴落，却未发出半点声响。她微微眯眼，打量着这座戒备森严的府邸——飞檐斗拱，亭台楼阁，无不彰显着主人的权势。

"宁王周玄瑾..."她在心中默念这次任务的目标，眼神冷冽如刀锋。

作为"影阁"最出色的刺客，云芷从未失手

看似简单——潜入宁王府，取宁王性命。但临行前阁主特意嘱咐："此人狡诈如狐，武功深不可测，切莫轻敌。"

云芷唇角微勾。她喜欢有挑战的任务。

她解下蓑衣，露出里面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夜行衣。腰间的软剑和暗器囊都已检查过三次，确保万无一失。深吸一口气，她如一片落叶般飘下高墙，落地时连水洼都未惊起一丝涟漪。

借着夜色的掩护，云芷迅速熟悉了王府的布局。西侧是下人住处，东侧是主院，中间是议事厅和书房。守卫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中间有半刻钟的空档。

足够她行动了。

云芷的目光落在主院最中央那座灯火未熄的楼阁上。根据情报，那应是宁王的书房。她像一道影子般贴着墙根移动，却在距离书房十丈处猛然停住——屋檐下挂着的铜铃看似装饰，实则是精巧的警报装置，细如发丝的银线在雨中几乎不可见。

"果然谨慎。"云芷心中暗忖，改变路线绕到书房后方。她指尖轻弹，一枚铜钱飞出，精准地击中远处假山，发出轻微的"叮"声。

书房窗口人影晃动，有人探头查看。就在这瞬间，云芷已闪身到窗下，屏息凝神。

"王爷，许是野猫。"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

"是吗？"另一个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几分慵懒，"这季节的野猫，倒是勤快。"

云芷心头一紧。这声音——宁王周玄瑾，比她想象中年轻许多。

"程阙，明日加派巡逻，尤其是西墙一带。"

"西墙？那边最为偏僻..."

"正因为偏僻，才是最好的潜入点。"那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我们的客人，今晚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云芷瞳孔微缩。她自认潜入天衣无缝，竟还是被察觉了？她不敢久留，趁着两人交谈之际，悄然退去。

却不知，书房的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正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

"有意思..."周玄瑾轻声道，指尖把玩着一枚从窗棂上取下的细如牛毛的银针，"刺客居然是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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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宁王府后门。

云芷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头发简单挽起，脸上刻意抹了些灶灰，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穷苦女子。她低头站在管事嬷嬷面前，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新来的丫鬟？"赵嬷嬷挑剔地打量着云芷，粗糙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叫什么名字？"

"奴婢姓叶，名小荷。"云芷声音细若蚊蝇，眼神躲闪，完全是一副怯懦模样。

"模样倒是周正。"赵嬷嬷捏了捏她的手臂，"就是太瘦弱了些。罢了，先去洗衣房帮忙吧。"

"谢嬷嬷。"云芷福了福身，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洗衣房离主院最远，这不利于她的计划。但她不急，刺客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

洗衣房的工作繁重，十几个大木盆排开，丫鬟们从早到晚搓洗衣物，双手泡得发白。云芷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心思却全在观察王府布局上。

"新来的，发什么呆呢！"一盆脏水突然泼在她脚边，溅湿了她的裙角。一个圆脸丫鬟瞪着她，"这些可是王爷的衣物，洗仔细些！"

云芷低头应是，却在折叠一件墨色锦袍时，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淡淡的沉香气——与昨夜书房中的气息相同。她不动声色地将袍子贴近鼻尖，记住了这个味道。

午时用饭，丫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云芷独自坐在角落，小口啃着硬邦邦的窝头。

"你是新来的小荷吧？"圆脸丫鬟凑过来，递给她半块咸菜，"我叫青杏。你怎么到王府来做工了？"

云芷垂下眼帘，声音哽咽："家父病逝，欠了债...只能卖身为婢。"

青杏同情地拍拍她的手："别难过，咱们王爷待下人宽厚，比在其他府里强多了。"

"王爷...是个怎样的人？"云芷怯生生地问。

"王爷啊..."青杏眼睛一亮，"虽然有时严厉，但从不无故责罚下人。上月我打碎了花瓶，王爷非但没罚我，还问是否伤着了手呢！"

云芷暗自记下这些信息。一个对下人仁慈的王爷？这与她收到的情报大相径庭。情报中说周玄瑾性情暴戾，杀人如麻，是朝廷主战派的核心人物。

"不过王爷最近心情不好，"青杏压低声音，"边境战事吃紧，王爷常常彻夜不眠处理军务。"

云芷点点头，心中已有了计划。夜间办公，意味着固定的作息规律——这正是刺客最需要的。

傍晚时分，云芷被派去送洗净的衣物到主院。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目标区域。她抱着木盆，低头快步走着，实则将每一处转角、每一队巡逻侍卫的路线都记在脑中。

"站住！"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喝道，"你是哪个院的？怎么没见过你？"

云芷浑身一颤，差点打翻木盆。抬头看见一个身着铠甲的将领正警惕地盯着她。

"回、回大人，奴婢是洗衣房新来的小荷，来送王爷的衣物..."她结结巴巴地回答，双腿不住发抖。

将领正要再问，书房门突然开了。

"程阙，别吓着小姑娘。"那个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

云芷抬头，第一次看清了周玄瑾的模样——修长挺拔的身姿，一袭墨蓝色锦袍，面容俊美如玉，眉目间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唇角含笑，却让人感觉不到温度。

"王爷。"程阙立即行礼。

周玄瑾走近，云芷连忙跪下，额头触地。

"抬头。"他命令道。

云芷战战兢兢地抬头，刻意让眼神涣散，显得惶恐不安。

周玄瑾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拂过她的耳际。云芷浑身僵硬，以为身份暴露，差点就要抽出藏在袖中的银针。

"有蜘蛛网。"他摊开手，指尖果然沾着蛛丝，"洗衣房辛苦，回去告诉赵嬷嬷，就说本王说的，给你换件厚实些的衣裳。"

"谢、谢王爷恩典。"云芷声音发颤，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周玄瑾刚才的动作，分明是在检查她是否佩戴暗器。他起疑了。

抱着木盆退下时，云芷能感觉到背后那道锐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转角处才消失。

夜幕再次降临，云芷悄无声息地离开下人房。白天的遭遇让她意识到，周玄瑾远比情报描述的更为危险。但任务就是任务，影阁从不接受失败。

子时三刻，守卫换岗。云芷抓住这短暂的空档，如一道影子般掠向主院。宁王的寝殿就在前方，灯火已熄，似乎主人已经安睡。

就在她即将靠近窗棂时，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巡逻的侍卫提前了！

云芷迅速隐入假山阴影中，眉头紧锁。这绝非巧合，守卫时间突然变更，只能说明一件事：宁王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她果断放弃今晚的行动，如来时一般无声退去。

寝殿内，周玄瑾靠在窗边，目送那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银针，正是昨夜从窗棂上取下的。

"叶小荷..."他轻笑着摇头，"影阁现在派刺客，都不教她们取个像样的假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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