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业的落网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本市激起了轩然大波。他名下的地产帝国牵扯出一连串权钱交易,不少官员应声落马,城西那片曾经的废弃家具厂,成了记者们争相挖掘的焦点。
蒋玥瑶连续熬了三个通宵,写出的深度报道占据了法制报的整个头版。她详细还原了三年前的冤案始末,从苏曼丈夫的意外死亡,到张磊的含冤入狱,再到林国栋的执着追查与最终遇害,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核实,字字泣血。
报道刊发那天,她站在报社楼下的报栏前,看着自己的名字印在标题下方,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风一吹,报纸的边角微微卷起,像极了那些在暗夜里挣扎过的生命。
“写得很好。”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蒋玥瑶回头,看到曾舜晞穿着警服站在那里,肩上的警徽在阳光下闪着光。他刚从看守所回来,赵宏业的初审已经结束,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包括买通狱警、让张磊在狱中“意外”死亡的计划——幸好林国栋的案子爆发及时,张磊才得以保全性命。
“张磊呢?”蒋玥瑶问。
“已经释放了,我们会帮他申请国家赔偿,也联系了心理医生。”曾舜晞的声音低沉了些,“但三年的牢狱之灾,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蒋玥瑶沉默了。她想起采访张磊时,那个男人眼神空洞,反复说“我没放火”,却没人相信。如今沉冤得雪,可那些失去的时光,终究是回不来了。
“林法医的家人……”
“他女儿从国外回来了,”曾舜晞说,“看到报道时,哭了很久,说谢谢我们还了她父亲一个清白。”
蒋玥瑶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她想起林国栋书桌上那本笔记本,最后一行“7.15,再查”,笔锋用力得几乎划破纸张。那是一个老法医对真相的执着,也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动力。
“去吃早饭吗?”曾舜晞突然问,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你上次说的那家豆浆油条。”
蒋玥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我请你。”
早餐店开在老巷子里,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和酥脆的油条。
“其实,三年前你写的那篇质疑报道,我看过。”曾舜晞突然说,咬了一口油条,“当时我还是个小警员,觉得你胆子真大,敢跟整个案子叫板。”
蒋玥瑶有些意外:“那你当时怎么不找我?”
“找你干嘛?”曾舜晞挑眉,“告诉你我也觉得案子有问题?那时候人微言轻,说了也没用。”他顿了顿,看向她,“但我记住了你名字,蒋玥瑶,挺倔的一个记者。”
蒋玥瑶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喝了口豆浆,掩饰自己的慌乱:“彼此彼此,你也挺倔的,明明可以不管陈年旧案,非要查到底。”
曾舜晞笑了:“没办法,穿了这身警服,就不能让真相蒙尘。”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蒋玥瑶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总是皱着眉、说话带刺的刑警队长,其实有着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吃完早饭,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老人们坐在门口晒太阳,孩子们追逐打闹,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曾舜晞问。
“写后续报道,”蒋玥瑶说,“张磊的现状,赵宏业案的影响,还有……林法医的故事。”她顿了顿,“你呢?”
“还有一堆收尾工作,”曾舜晞叹了口气,“不过,总算能喘口气了。”
走到巷口,两人停下脚步。
“那……再见?”蒋玥瑶说。
“再见。”曾舜晞点头,却没立刻走。他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是一枚小小的银杏叶书签,边缘被磨得有些光滑,显然用了很久。
“上次在林法医家,看到你总翻笔记本,想你可能用得上。”他的耳根有些发红,“我捡的,不值钱。”
蒋玥瑶接过书签,指尖触到他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锐利,只有一丝笨拙的温柔。
“谢谢。”她笑了笑,“我很喜欢。”
曾舜晞也笑了,转身离开。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蒋玥瑶看着他走远,手里紧紧攥着那枚书签。
几天后,蒋玥瑶收到一条短信,是曾舜晞发来的:“张磊找到工作了,在一家修车行,老板是他以前的朋友。”
她回了个“太好了”的表情。
很快,对方又发来一条:“周末有空吗?城西新开了个公园,据说有很多银杏树。”
蒋玥瑶看着手机屏幕,笑了起来。她拿起那枚银杏叶书签,对着阳光看了看,叶脉清晰,像极了那些交织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光明。
她回复:“好啊,一起去看看。”
窗外,阳光正好,城市喧嚣而温暖。那些暗夜里的罪恶与伤痛,或许无法完全抹去,但总有像曾舜晞这样的人,手持正义之剑,劈开迷雾;也总有像她这样的人,笔耕不辍,记录真相。
而在追寻真相的路上,他们相遇、并肩,最终在阳光下,找到了属于彼此的那片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