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水的味道残留舌尖,像锈掉的金属刮过喉咙深处。我睁开眼,眼前是全然陌生的奢华——雪白圆顶雕饰着复杂花纹,空气里漂浮着冰冷而洁净的气息。
这不是她的家。KDSCV-167猛地坐起,柔软的床垫无声地承接了动作的重量。九岁之前的记忆像被暴力撕去的一页纸,只剩毛糙模糊的边缘刺痛神经,唯有冰冷的实验室编号烙印般刻在意识最表层:KDSCV-167。
更大的床铺另一端,沉睡着另一个女孩。深蓝的长发,铺散在同样雪白的枕套上。她穿着奇异的黑色衣裙,一侧裙摆边缘渗出的白边,那双透明的丝袜点缀着黑点,边缘蔓黑边。
KDSCV-167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换上了一套紧绷闪亮的短袖短裤,尖锐的荧光线条在银灰色织物上流动,闪烁着一种不属于我的冰冷光泽。
又看向她,两套截然不同的服装,像两个冰冷的标签,钉在她们身上,药水的锈味顽固地盘踞在喉咙深处,与这奢华囚笼的冰冷洁净气息格格不入。九岁前的空白记忆在头内侧隐隐作痛...
窗外的景象被一层能量屏障隔绝,扭曲模糊,只有冰冷秩序的建筑轮廓静默矗立。机械的钟鸣骤然撕裂房间的寂静。
几乎在铃声落下的瞬间,深蓝头发旁边那女孩骤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空无一物,冰冷地直视着天花板。她坐起,下床,动作精准如同设定好的机器,穿过我身边时甚至没有一丝目光的偏转。KDSCV-167本能地跟了上去,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针尖似的刺上来。
门在身后无声关闭。踏入门外的长廊刹那,一股奇怪的暖流悄然注入脑海。陌生的银色墙壁、镶嵌着冰冷光源的天花板、远处某个房间隐隐传来的训导回声……明明从未涉足,感官却奇异地接纳它们,像是翻开一本读过却又遗忘的旧书——一种被强行植入的“熟悉”感。
教室空旷得如同停尸间。墙壁上的巨大屏幕流淌着令人不适的画面和冰冷的文字。讲师语调平板:“……你们的躯体与意志,皆为主人的财产……绝对的服从是唯一的荣耀……认知的边界,由主人设定……”字KDSCV-167都认得,但那令人窒息的“教学”内容,如同毒液顺着耳道流淌进来。
她偏过头,拒绝吞食。目光扫过教室里其他人,她们头微昂,瞳孔深处摇曳着一种狂热而驯顺的微光。唯有身边深蓝头发的166号,她的眼睛依旧是一片死寂的深潭,映不出任何光影,也映不出她自己。
一种尖锐的疼痛扎进心脏。KDSCV-167悄悄伸出手指,在桌面下,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166号同样冰冷的指尖。
“活动时间,三十分钟。”冰冷的电子音回荡。
KDSCV-167几乎是跑着穿过迷宫般冰冷的通道。走廊尽头,一道厚重异常的金属门截断了所有去路。门体本身流淌着暗沉的蓝光,表面覆盖着凝滞的液态合金,边缘细微的电流如细蛇般无声窜动。
它沉默地矗立着,是这座精美囚笼不可逾越的边界。指尖触到冰冷的门体,那股巨大的隔绝感几乎令人绝望。
冰冷的钟声再次宣告着囚笼的节奏。166号早已蜷缩在她那张大床上,呼吸微弱均匀,像一具被抽掉灵魂的精致躯壳。KDSCV-167走进狭窄的淋浴间。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试图洗掉那层看不见的实验室气息。
透过布满水汽的镜子,167这个冰冷的代号刻在KDSCV-167的锁骨下方,像一道丑陋的烙印。披上那套闪烁冷光的赛博短装,像再次披上一层无形的枷锁。躺回自己床上,一股刻意甜腻的香气弥漫开来,意识被轻易剥离,陷入无梦的黑暗。
夜正深沉。一种细微的、极其规律的滴答声,混合着在实验室里被药物强行催化的敏锐听觉捕捉到的低语,撕破了睡眠的黑幕。
“……167号,基础数值偏差太大……副作用不可控……但买家看中了那份‘野性’……开价一千三百万……”
另一个声音更加冰冷:“166号才是真正的杰作,完美的精神力容器,情绪抹除彻底……三千万,少一个都不行。”
每一个冰冷的数字都像冰锥,狠狠凿穿KDSCV-167最后的侥幸。十七天在恐惧与训练中熬过。
KDSCV-167和166号被分开训练。身体里仿佛被强行塞进了一股暴躁的能量,它在KDSCV-167每一次愤怒或恐惧时都试图撕裂她的体内冲出。她强迫自己呼吸,努力去驯服这股狂暴的力量。
掌心第一次凝聚起跳跃的苍白电弧时,细小的电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指尖噼啪作响——KDSCV-167死死盯着它,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盘旋碰撞:我要用它劈开这牢笼!劈开所有阻挡我的东西!我要带她走!
第五天,甜腻的香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浓烈地涌来,瞬间剥夺了意识。KDSCV-167再睁开眼,是陌生的浮华房间,窗户之外,穿着重型外骨骼的警卫如同沉默的雕塑,密密麻麻地围堵着视线所能及的每一寸空间。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冷漠的高楼森林。一个体型庞大肥胖的男人,裹着丝绸睡袍,头顶油光锃亮,每踏前一步,地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巨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油腻的兴奋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地抹在KDSCV-167的皮肤上。
“小宝贝……”他张开手,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扑来。
下一秒,她甚至没看清那动作的轨迹。只见一道纯粹的黑影凭空撕裂了房间中央的空气,如同最深的夜凝聚成刃。
肥胖男人的动作僵住,喉咙处只来得及发出“咯咯”两声漏气的声响,一道深红的细线在颈部浮现、蔓延。他庞大的身躯像个失去支撑的沙袋,轰然砸落在地毯上,震起一片尘埃。
黑影如同鬼魅般转身,裹挟着硝烟与铁锈的气息。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就KDSCV-167拦腰抄起,如同夹起一件轻飘的行李,166号则被甩在他宽阔的背上,深蓝色的长发垂落下来,毫无生气地摇晃着。
视线上移,只看到遮蔽面容的冰冷金属面具,一副庞大漆黑的斗篷在身后猎猎翻涌,仿佛自身便是一片移动的深渊。
“追捕!”窗外警报声凄厉地贯穿天际。密集的激光光束灼烧着空气,从她们堪堪掠过的地方穿透而过,墙壁瞬间留下焦黑的孔洞。抱着我和166号的男人速度却快得恐怖,每一步踏下,地面破碎的地砖飞溅。
他如同瞬移般在复杂的建筑结构和密集火力网中穿梭跳跃。身后警卫的喧嚣与射击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如同撞上堤岸般被强行撕裂、甩开,最终彻底消失于远处朦胧的霓虹光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