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交易

她猛地一把抓过那杯几乎被遗忘的樱桃汽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冰凉的液体冲刷着她紧绷的神经，也让一丝破罐破摔的决绝浮现在脸上。

她“咚”地将杯子重重顿在吧台上，几滴鲜红的液体溅落在桌面，如同小小的血珠。她终于正眼看向渊主，语气依然带着刺，却不再完全是抗拒：“……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在耍花样。”

渊主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许，那是一种猎物终于踏入精心布置领域时的愉悦。他优雅地放下空杯，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看着两人：“明智的选择，女士们。我欣赏效率。”

他对着八重霞微微颔首，“坦诚相待是个不错的开始，霞小姐。也感谢你的信任，”他又转向德尔塔，目光扫过她捏紧的杯子和溅落的汽水，“以及你的……活力，德尔塔小姐。”

八重霞小啜了一口甜酒，浓郁的果香在舌尖化开，带来一丝与当下氛围格格不入的甜腻感。她放下杯子，杯底与吧台接触发出轻不可闻的磕碰声。声音清冷依旧，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客套话可以省了。既然选择了‘选项’，那就谈实际的。” 她的目光如同寒潭，终于径直投向那个顶着月苍澜面孔的男人，“你的‘资源’什么时候到位？‘方向’又指向何方？寻找以太奇点不是观光游览。”

她的话语像手术刀般精准，直接切入了核心。空气再次绷紧，连残留的樱桃汽水甜香都仿佛凝固了。

“哼！”德尔塔在一旁发出一声嗤笑，仿佛在嘲讽八重霞的“效率”，显示出她同样在等待这个答案。

顶着月苍澜面容的渊主，嘴角那抹掌控一切的愉悦笑意更深了。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高背椅里，目光在八重霞毫无表情的脸和德尔塔焦躁不安的姿态间流转。

他没有立刻回答霞的问题，反而微微抬起下颌，视线仿佛穿透了酒吧略显污浊的彩色玻璃窗，投向外面深沉如墨的夜空。

“呵，霞小姐果然雷厉风行，德尔塔小姐也保持着难得的…耐心。”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韵律，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不过，你们看——”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指向窗外那轮几乎被城市霓虹淹没的惨淡弦月，“夜色已深，连月亮都倦了。以太奇点的踪迹飘渺如烟，追踪它需要的不仅是力量和信息，更需要清晰的头脑和充沛的精力。”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两位女武神身上，那温和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不容反驳的强势：

“过于急切，有时反而会搅乱水面，惊走我们共同的‘鱼’。我的资源，你们明天自然会看到初步的证明。至于方向…”

他故意顿了顿，给自己面前的空杯斟上了一小杯琥珀色的液体（并非甜酒或汽水）。

“此刻，更适合养精蓄锐，而非仓促起航。明日此时，依旧在此地，我会为两位详细勾勒我们的航线，并交付第一批‘燃料’。相信我，一夜的等待，换来的绝不会是失望。”

他将那杯新倒的酒轻轻推向八重霞的方向少许，算是一种无形的示意，然后再次端起自己的杯子，做出一个极其微小的“请”的姿势。

“如何？两位远道而来，想必也需稍作休整。让我们…给这漫长的夜晚一个暂停键？”

德尔塔猛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反驳，但看到八重霞那依旧沉静如水的侧脸，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只是极其不爽地“切”了一声，扭开头，盯着自己杯沿上残留的红色印记。

八重霞的指尖在冰冷的酒杯壁上停留了几秒，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她没有去看那杯渊主推过来的酒，也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缓缓站起身。

战术目镜早已收起，那张清丽却缺乏温度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最终，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

“明日此时。”

四个字，清冷依旧，如同命令的确认，再无多言。她转身，身影无声地融入更深的阴影之中，留下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德尔塔见状，也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她狠狠瞪了渊主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

“最好是真的！明天要是拿不出东西…” 她没说完，但捏紧的拳头和身上瞬间涌起的能量波动已经是最好的威胁。她重重地跺了下脚，带着一股未消的火气，快步追着八重霞的身影离开了。

吧台旁，只剩下渊主一人。他嘴角的笑意未减，反而更深沉了几分，带着一丝玩味。他拿起八重霞留下的那杯甜酒，对着昏暗的灯光晃了晃，残余的酒液折射出迷离的光晕。他自言自语般低语，声音轻得如同羽毛落地：

“以太奇点啊…鱼儿们，可要藏好了。猎手，已经就位。”

他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然后也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如同一个完美的演员卸下角色的伪装，转身走向月苍澜家的另一侧的出口，身影同样消失在昏暗中。

只留下吧台上两滴鲜红的樱桃汽水渍，和一种粘稠未散的、名为“交易”的寂静。

八重霞和德尔塔的身影，在这片喧嚣中却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悄然溶解。她们走在拥挤码头工人和匆匆夜归者的人流边缘，却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无形的力场扭曲了光线与感知，将她们的形、声、乃至形式都隔绝在凡俗视线之外。

一个醉醺醺的工人摇摇晃晃地迎面走来，眼看就要撞上德尔塔，却在最后一刻如同被无形的气流拨开，茫然地拐了个弯，嘟囔着继续前行。虚幻与现实的分界线，冰冷地在她们脚下延伸。

“嘶…” 德尔塔烦躁地甩了甩胳膊，发出只有她们自己能听到的沉闷摩擦声，“那家伙…装腔作势！什么‘给夜晚按暂停键’，说得真好听！我看他就是故弄玄虚，吊我们胃口！”

八重霞的步伐平稳而无声，如同在阴影中滑行。她微微侧头，清冷的声线在两人构建的隐秘通讯频道中响起，清晰得如同冰珠落盘：“目的达成初步接触、获取承诺、保留余地。效率尚可。”

“效率？”德尔塔差点拔高音调，又在意识到隐身状态下声音外溢的危险前硬压回去，通讯频道里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般的怒气，“他连个屁都没放！就说明天！明天！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又是个空头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