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皇宫偏殿里灯火摇曳,将人影投在布满灰尘的古籍书架上,歪歪扭扭的,像一个个痛苦挣扎的魂灵。这里本是皇家藏书阁,此刻却成了临时伤兵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草药味和汗臭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伤兵,层层叠叠,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断肢残骸被随意丢弃在角落,凝结的血块像暗红色的蜡。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若隐若现,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压抑的痛哼声,偶尔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构成一曲人间地狱的悲怆交响。
秦慕白在支援路上遭遇敌军埋伏,虽然打赢了,他的左肩却被箭刺穿。
角落里,秦慕白脸色潮红地躺在简陋的草垫上,呼吸急促而艰难。他左肩的箭伤已经恶化,原本只是皮肉伤的伤口此刻肿得像发面馒头,黑色的脓水不断渗出,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高烧让他神志不清,嘴里反复呢喃着:"守住......陛下......不能退......"
三位须发斑白的老太医围着他,眉头紧锁,满脸焦虑。为首的老太医王德海已经年过花甲,行医四十余载,见过无数战场创伤,此刻却束手无策地摇着头。
"怎么样了王太医?"旁边一位将领焦急地问,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秦慕白是守城的核心,他若有不测,本就摇摇欲坠的京城防务将彻底崩溃。
王德海叹了口气,满脸无奈:"箭簇带毒,伤口已腐至筋骨。高烧不退,神识混乱......唯有......唯有截肢保命一途了。"
"截肢?"那将领倒吸一口凉气,"可是秦将军乃国之利刃,没了左臂,如何再上战场?"
"总好过丢了性命!"王德海语气也有些激动,"若不速速截肢,这毒火攻心,不出三个时辰,神仙难救!"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朕看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偏殿门口站着一个身影。林悦依旧是那身青色劲装,上面甚至还沾着点点血迹和尘土,显然是刚从城头下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夜风从她身后灌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眼神锐利如刀,在昏暗的光线下竟带着几分寒意。
"陛...陛下?"王德海吃了一惊,连忙上前行礼,"您怎么来了?这里血腥气重,恐污了圣驾......"
"少废话。"林悦摆摆手,径直走到秦慕白身边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的颈动脉上。脉搏跳得又快又弱,确实危在旦夕。她皱了皱眉,抬头看向王德海:"谁告诉你要截肢的?"
王德海被她眼神看得一窒,连忙解释:"陛下,秦将军箭伤感染,毒气已侵入骨髓,高烧不退......唯有截肢,方能阻断毒源,或可有一线生机......"
"一派胡言。"林悦冷冷打断他,伸手掀开秦慕白的伤口包扎,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周围的士兵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连王德海都面露不忍之色。
林悦却仿佛毫无所觉,仔细检查着伤口:"不过是细菌感染引发的败血症而已,截什么肢?"
"细...细菌?败血?"王德海一脸茫然,显然听不懂这些陌生的词汇,"陛下,老臣行医四十载,从未听过此等病症......"
林悦没理会他,意念一动,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小瓶青霉素和一次性注射器。金属的注射器在昏黄的油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引起周围一片抽气声。
"陛下!此乃何物?"王德海瞳孔骤缩,指着注射器颤声问道。
"救命的东西。"林悦言简意赅,拔开青霉素瓶塞,将注射器针头刺入,缓缓抽取药液。
"不可!"王德海突然大喊一声,扑上前来想要阻止,"陛下三思!此乃铁器!怎能以铁器刺入皮肉?恐伤及五脏六腑,加速将军死亡啊!"
"陛下三思啊!"其他两位太医也急忙跪倒在地。
周围的将领和官员也纷纷出言劝阻。
"陛下!秦将军乃国之栋梁,万不可行此险事!"
"陛下!此等不明之物,形同巫蛊之术,恐伤及忠良啊!"
"陛下三思!若要截肢,臣愿亲自动手,生死有命,但求无愧于心!"
林悦皱眉看着这些拦在面前的人,有些不耐烦了:"让开。"
"陛下!"王德海老泪纵横,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您要杀秦将军,就先杀了老臣吧!老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用这等邪术残害忠良!"
林悦眼神一冷,猛地提高了音量:"朕说让开!"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林悦环视众人,缓缓说道:"朕今日就用这'邪术'救秦将军一命。若是失败,秦将军有任何不测,朕一力承担,绝不分咎于你们任何人。若是成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你们就得承认,这不是邪术,而是能救人性命的医术。"
说完,她不再理会众人,对身后的亲兵道:"拦住他们,别让人打扰朕。"
"是!"两名亲兵立刻上前,挡住了还想说什么的王德海等人。
林悦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秦慕白身上。她先用系统兑换的酒精棉片仔细消毒了秦慕白上臂的皮肤,然后手持注射器,找准位置,稳稳地将针头刺入肌肉。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根小小的金属针头上。有人紧张得握紧了拳头,有人不忍地别过头去,王德海更是双目紧闭,嘴唇喃喃不知在念着什么。
林悦没有丝毫犹豫,缓缓推动注射器活塞,将药液全部注入。然后拔出针头,用干净的纱布按住针眼。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看向王德海:"王太医,现在可以清创包扎了,但记住,要用烈酒煮过的干净纱布,伤口必须彻底清理干净。"
王德海愣愣地看着她,又看看昏迷不醒的秦慕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林悦皱眉,"等伤口愈合吗?"
"哦...哦!是!"王德海如梦初醒,连忙招呼其他太医上前,开始为秦慕白清理伤口。他虽然还是对刚才那"铁器刺肤"的举动心存疑虑,但见识了林悦的坚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林悦没有离开,而是在伤兵营里来回走动,查看其他伤兵的情况。看到一些明显是感染发炎的伤口,她便取出碘伏和无菌纱布,亲自示范正确的处理方法。
"伤口必须彻底清洗干净,用烈酒或者烧开过的热水冲洗,然后用干净的布包扎,不能让脏东西碰上去。"她一边演示一边讲解,"记住,越是脏的伤口,越容易'生虫子',也就是朕刚才说的'细菌',这些小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会让人发烧、伤口烂掉,最后送命。"
虽然她说的很多词语大家都听不懂,但看着她熟练利落的动作,和眉宇间那份不容置疑的自信,原本心存疑虑的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甚至有些伤员开始主动请求林悦为他们处理伤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三更已过,夜色正浓。伤兵营里的呻吟声渐渐减弱,大部分人都在疲惫中昏昏睡去。只有几盏油灯依然亮着,映照着林悦忙碌的身影。
突然,一个亲兵匆匆跑了过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陛下!陛下!秦将军...秦将军好像不烧了!"
林悦心中一动,快步走到秦慕白身边。只见王德海正伸手探在秦慕白的额头上,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怎么样?"林悦问道。
王德海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有些发颤:"退...退烧了!真的退烧了!半个时辰前还烫得吓人,现在...现在温度竟然降下来了!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
周围的人闻言都围了过来,脸上无不露出惊奇的神色。
就在这时,秦慕白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眼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秦将军醒了!"有人惊喜地喊道。
秦慕白的眼神还有些迷茫,他茫然地扫视着围在身边的人群,最后目光落在了林悦身上。他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陛...陛下?"
林悦上前一步:"感觉怎么样?"
秦慕白想要回答,却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左肩,却被王德海拦住了:"将军小心!伤口刚清理过!"
秦慕白这才想起自己的伤势,他皱了皱眉,有些疑惑:"我的胳膊...还在?"
王德海激动地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是陛下!陛下用一种神奇的医术救了你!不仅保住了你的胳膊,连高烧都退了!"
秦慕白满脸困惑地看向林悦:"陛下...臣...臣不明白..."
林悦淡淡一笑:"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你活下来了。"她转向王德海,"解开纱布,让他看看伤口。"
王德海连忙小心翼翼地解开秦慕白肩上的纱布。当伤口暴露出来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发黑化脓的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泛红,渗出的脓液也明显减少,虽然依旧狰狞,但比起之前的腐臭景象,已经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这简直是神乎其技!"王德海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敬畏。他行医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疗效。高烧不退的垂死之人,仅仅几个时辰,竟然退烧苏醒,连恶化的伤口都开始好转?
秦慕白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又看看林悦,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王德海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林悦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陛下圣明!老臣肉眼凡胎,不识神医之术,先前多有冒犯,请陛下恕罪!"其他两位太医也连忙跟着跪倒请罪。
林悦摆了摆手:"起来吧。不知者不罪。朕说过,这不是什么神术,而是医术。以后有机会,朕会慢慢教给你们。"
她转向秦慕白,语气柔和了一些:"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秦慕白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却被林悦按住了:"躺好。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
秦慕白看着林悦近在咫尺的脸,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分明,眼神清澈而坚定。他心中百感交集,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为两个字:"谢...谢陛下。"
林悦微微颔首,站起身:"王太医,秦将军的后续护理就交给你了。记住朕刚才说的话,伤口一定要保持干净,定时更换纱布。"
"臣遵旨!"王德海恭敬地应道,态度比之前恭顺了不知多少。
就在林悦准备离开时,秦慕白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一丝急切:"陛下!"
林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还有事?"
"陛下,此战虽暂时击退叛军,但国库空虚,粮草军备皆不足,恐难持久。城内存粮最多只能维持三日,城外十万叛军虎视眈眈,臣...忧心忡忡。"
林悦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此事,秦将军无需多虑。"
她走到床边,微微俯身,凑近秦慕白,声音压低却带着十足的自信:"朕自有生财之道,不出三日,定让国库充盈起来。"
秦慕白愣住了,看着林悦眼中闪烁的光芒,一时间有些失神。生财之道?国库空虚并非一日之寒,陛下哪来的自信三日之内便能充盈国库?
他想追问,却看到林悦神秘地摇了摇头:"将军安心养伤,待你伤愈,朕还有大用要交给你。"
说完,林悦转身离开了偏殿。此时天色已经微亮,第一缕晨光从窗棂照入,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那背影坚定而挺拔,带着一种令人莫名安心的力量。
秦慕白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明显好转的伤口,心中第一次对这位年轻的女帝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和一丝莫名的期待。
这个女人,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