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证据，那就很好办。
课间十分钟很快过去，四个人决定中午再去办公室和周桂书说明情况。
一上午孟初林都坐立难安，她担心手机在周桂书那儿，要是照片拿不出来怎么办。
而自己的同桌没了手机，罕见地听起课来，时不时用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神色严肃认真。
她不经意瞥了一眼，只见陆亦明垂眼在草稿上画好几串星星，有五角星、六角形、八角形……一眼望去无数个不规则形状的星。
只能默认这是他消除无聊与忧伤的方式。
午休铃一响，陆亦明和刘苟望向对方，四个人就往办公室走去。
路过走廊时，何小满低着头，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指不由的泛白，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她，她才微微抬起头，“没事的，我们陪你。”
孟初林握了一会儿，顺势往上拍拍她的肩膀，何小满向她微微勾了勾唇。
办公室里，周桂书正扒拉着饭盒，扭头就看到四个人站在门口，放下筷子：“你们四个，有事？”
两个女生走到她跟前，何小满深吸一口气，“老师，我想举报七班的高娟和丁贝贝，她们从上周开始就一直欺负我，还找人跟踪孟初林。”
周桂书用纸擦了擦嘴，目光扫过四人，看着何小满，“你和老师慢慢说，她们怎么欺负你？你们有证据吗。”
办公室里只有十几位老师，其他的科任老师都好奇往这边看，教物理的李老师也走过来。
“被欺负了就勇敢说出来！不要怕啊。”李老师拍拍何小满肩膀，宽慰道。
“你们都围在这让人怎么放的开？”周桂书挥手示意陈老师，她抓着何小满的手往里拉了拉，眼神温和：“别紧张，说出来，老师会帮你的。”
办公室里响起议论声，何小满一直捏着衣角的手松开，她挽起外套袖子，露出有着一块块淤青和几道划痕的两条胳膊，划痕像是用刀片刮的，血早已经凝固住。
她又抬手解开校服两个扣子，把领子往下拉点，在锁骨下边呈现淡淡红斑。何小满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很清晰：
“她们找我要钱，要是给的少或不给的话……就拿烟头烫我，把我拉到角落揍我……还警告我要是告诉老师就去欺负我奶奶。”
看着何小满的胳膊，孟初林心一沉。周桂书脸色更是沉重，一旁的陈老师眉头越来越紧皱着。
周桂书猛的站起身喊：“叫七班班主任把高娟和丁贝贝给我带过来！”
“老师，我去我去！”刘苟说完飞跑出去。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许多，外边走廊的同学都好奇来到窗边偷看，陆亦明站累了移向窗边，手肘搭在窗口，懒洋洋地站在那挡着，还打了个哈欠。
十分钟后，刘苟轻喘着气，往旁边一站，丁贝贝和高娟被推着进来，高娟一看到何小满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丁贝贝走上前就要拽她衣领，孟初林见状快速挡在前面，丁贝贝恶狠狠瞪向孟初林，刚要伸手去掐她，手臂就被一股劲扯走，她被抓的生疼，嘶了一声，身后传来厉色地一句：
“别这么急着动手动脚啊。”
周桂书呵斥道：“陆亦明，松手。”
陆亦明闻言慢吞吞地松开，故作嫌弃的往刘苟背后蹭蹭。
周桂书扶着何小满的手臂，语气冰冷：“何小满说你们欺负她，昨天还叫人跟踪孟初林，是不是？”
事到如今，高娟眼底红血丝呈现，“我们欺负她没错，但我们没有叫人跟踪孟初林！你们没有证据怎么证明？！”
丁贝贝也嘴硬：“就是，你们没有证据！昨天孟初林还在午休前揍我们！”
孟初林蹙眉刚想说话，陆亦明冷笑一声：“人家孟初林见义勇为心地善良，你们恶人先告状还死不承认。”
他随后漫不经心地说：“我有证据，手机相册里拍有孟初林昨天放学，在校门口被跟踪时的照片。”
“对，老师，你把陆亦明的手机拿出来，有照片的。”孟初林附和道。
周桂书闻言拉开抽屉，拿出手机递给陆亦明。
陆亦明接过手机勾了勾唇，点几下找出照片，摊开看。
照片里的马路对面，孟初林背着书包走在路边，离她五米外有五六个人穿着很亮眼，一眼就能看出来。
早读时没来得及看，现在看就看清楚了，“就是他们，昨天就是他们跟踪我。”孟初林用手指着。
丁贝贝脸色瞬间煞白，高娟看完照片明显有些慌，但她还是梗着脖子：“这群人我……我压根不认识！”
何小满看了一会儿，陆亦明把手机收回时，她目光笃定地说：“照片里站在前边的黄毛我认识，是你的表哥，没记错的话叫杨川。”她缓缓指向高娟，“你们带我见过他，还把我的钱给他买烟。”
“你他妈的……放屁！他才不是我表哥！我说不认识就不认识！”高娟恼羞成怒想向前去，她越是这样就越展现出她的无能。
七班班主任一把拦住她，口气凌厉：“给我站好来，嘴巴放干净点！欺负同学还叫校外人员报复，站到这了还不承认，好意思吗！”
周桂书拿过陆亦明的手机看：“那个杨川是校外的混混，上周日刚因为打架被拘留。”
陆亦明皱了皱眉，刘苟望着照片，“哎，陆亦明，这不是那时在网吧……哎哟喂——痛痛痛！你特么干啥？”
“让你闭嘴别说废话。”陆亦明咬牙切齿的说，随后若无其事收回在刘苟鞋上的脚，刘苟默默哦一声。
孟初林瞥了一眼陆亦明。
证据和证人都指认了她们，七班班主任看向丁贝贝，她瞬间没了气焰，手抓着衣角，“我认识……是我们叫她表哥去跟踪孟初林的……”
高娟见她承认了，脸“唰”的一下就变红，怒目圆睁瞪她。最终还是愤愤不平地低着头承认。
七班班主任连连道歉，“是我没管好她们，回去我一定严肃处理，把她们的家长叫来管教好。”
周桂书留何小满和孟初林下来，嘱咐她们以后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家长或老师，面对这种事不要害怕。
何小满和孟初林都点点头，出办公室时走廊已经没有人了。陆亦明站在门口，“老师，那我手机……”
周桂书瞪他一眼，“把《中学生守则》抄完了再来找我要，下次还带手机来，直接叫家长。”
陆亦明心如刀割地哀嚎一声，刘苟手搭在他肩上笑个不停。
走廊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庆祝一场无声的胜利，一阵清凉的风吹走了燥热，孟初林感觉格外舒适轻松。
“谢谢你们……”何小满眼眶红红的，却轻轻笑了。
孟初林也勾了勾唇，拍了拍她的背，“不用谢，你刚才很勇敢。”
两人相视一笑，风吹过少女们的发梢，刚才在办公室里的紧绷和戾气都被风卷走，消散在阳光中。
孟初林抬手看一眼手表，13:02，已经过了食堂打饭时间。何小满抿抿嘴，“现在食堂应该关门了，我请你出去外边吃吧。”
她点点头答应，抬头看见走廊大厅站着位男生，一手揣着裤兜，一手拿着手机，站在那里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身后陆亦明突然喊道：“喂，陈启宏，再玩手机没收了，小食光去不。”
陈启宏抬头望向他们，皱眉啧一声，“给你们发消息也不回，我正要自己去呢。”
“我手机静音，他的被收了。”刘苟走到他旁边，“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陈启宏看了眼陆亦明惊叹：“厉害啊。”又低下头玩手机，“班主任留我下来批试卷，老子嘎嘣一下饿死在那还批试卷。”
陆亦明双手插兜，瞟了眼身后，“食堂没饭了，你们去哪吃？”
他这一问，刘苟才想起后面还有两人，陈启宏疑惑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
孟初林反应过来是在问她们，“我们去外面吃。”
“那一起去吧，我们也到外面去。”陆亦明说。
孟初林答应，何小满也点点头，和孟初林跟在他们身后。
“刚才陆亦明说的小食光，是相聚食光，学校周边的一条街，有很多小吃摊，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喜欢去那边吃。”何小满向孟初林解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前面的刘苟在和陈启宏说刚才在办公室的事，陆亦明时不时插上几句，陈启宏听着瞥了一眼她们，之后就没有什么动作。
*
相聚食光是一条较热闹的街道，因为在学校附近，学生都会来这里逛，人流量比较多。
走进街口就闻到诱人的香味，一辆辆载满烧烤的小车排列整齐，各式各样的小吃摊香气弥漫，整个街道都是烧烤在烤架上滋滋作响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
孟初林环顾周边，“我想吃粉，你要吃什么吗。”
何小满摇摇头，“不用，我都是中午回家吃的，你要吃粉我请你，作为报答。”
“那好吧。”孟初林抿了抿唇。
跟前的陆亦明回过头来，“我们去前面的火锅店吃，你们一起不？”
“不了，我想去吃米粉。”孟初林随意指了个粉店。
陆亦明点点头，和刘苟他们径直走向前去。
两人走进粉店，点好餐找到位置坐下，见何小满把书包放在怀里，孟初林说：“你可以先回去吃午饭的，都付完钱了，我吃完就会回教室。”
何小满眨眨眼，“没事，我等你吃完去到校门口再回去，你一个人我有点不放心。”
“这倒是不必……我会空手道不怕。但你光看着我吃不饿么？”孟初林笑着挑眉。
米粉端了上来，蒸腾的热气混杂着一股酸辣味，孟初林伸手拿一次性筷子，拆开夹起来一些，试探性嘴唇靠近，有些烫，于是她边吹边尝。
孟初林瞟了眼何小满，“这米粉很好吃，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何小满犹豫一会儿，肚子传来一阵细碎的鸣叫，她耳尖不由地泛红，“可……我只带了十块钱。”
一碗米粉六块，何小满是把唯一的十块钱请她吃粉了。
孟初林从裤兜掏出十块钱，递给她，“拿去买吧，下次去小卖部买东西时请我就好了，没事的。”
她迟疑好久，才红着脸点头接过钱，“谢谢，一定会请的。”
孟初林露出笑。
何小满那碗米粉端上来后，两人安静的吃着，时不时聊上几句。
吃完粉，孟初林用纸擦了擦嘴，“吃饱了吗。”何小满喝完汤，也拿纸擦了嘴，“嗯。”
何小满站起身，背上书包，孟初林把零钱塞进口袋，刚想说话，就听见有人叫她。
“你们吃完了吗？”陆亦明手里拿着喝了半瓶雪碧，站在店门外问。
孟初林走过去，“嗯，吃完了。”扭头对何小满说：“我和陆亦明一起回去，不用担心。你也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那好，我先回去了，还要照顾我奶奶。”何小满朝他们挥手，往反方向走去。
见她离开后，孟初林和陆亦明走回去学校。
“刘苟他们呢？”孟初林瞟了一眼他问道。
陆亦明耸耸肩，“他们吃太快，说不等我自己回宿舍吹空调去了。”
孟初林哦一声，“是你吃太慢了吧，这天气确实很热，走快点我们也回去吹空调。”
“明明是他们不等我好吗！怎么说我不说他们。”陆亦明眼尾一挑，嘴角往下撇出半点委屈。
“我乐意。”
刚说出口，孟初林就想撤回，她有点怕陆亦明会生气，他们还没到可以互相斗嘴的关系，这么说会不会太过了。可惜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正想着，她的头却被按了按，“行，你有理。”没等她反应过来，陆亦明就收回了手插进口袋，只留她一脸懵。
干嘛突然摸她头，自己没有吗？但看起来应该没生气。孟初林走向前和他同步，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而他只是笑笑不语。
两人一路回到教室都没有说话，只有陆亦明愉悦地吹哨声，吹的还完全不着调，谁也猜不出吹的啥。
到下午14:00，孟初林被铃声吵醒，扭过头看向同桌盖着的外套。外套披在肩上，挡住整张脸，而那蓬松的头发漏在外面。
她眨眨眼，没有过脑就伸手过去。突然有人走来，把陆亦明外套猛的一掀。还好她迅速缩回手，也瞬间吓清醒过来。
陆亦明抬起头，先环顾四周，抓了几下头发清醒清醒，随后转头看向刘苟。
“你他妈有病啊。”他嗓子有刚睡醒时的沙哑，额前的碎发被压得乱糟糟的。
刘苟呵一声，“你这个忘恩负义，重色轻友的人。”
陆亦明手肘撑着桌，有气无力回答：“你感恩我了吗还负义，吃的比你们快就重色了？可真会用词。”
“嘿！你当时心不在焉地吃那么快做贼去啊？平时吃火锅你都吃的最慢，中午那么着急就回去，一看原来是想和人家一起走回去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下午叽里咕噜狗屁不通的一大串。”陆亦明趴回课桌懒得理他。
孟初林刚睡醒没劲听他们叫嚣，拿出课本准备听课。刘苟还想伸手扒拉陆亦明，李老师就走了进来，他缓缓收回了手。
班上的同学纷纷抬起头，李老师拍拍讲台，“在上课之前呢，老师也想多嘴几句。”
李老师语重心长说：“同学们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及时说出来，和家长或老师沟通，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受到欺负不是你的错，要勇于说出来，不用害怕。勇气说出来不是软弱，反而是最有力量的做法。”
他叹一口气，看了一圈班里的同学，视线在几处停留又收回目光，“好了，开始上课，趴桌的都清醒过来了啊。”
这时广播突然通知：高娟和丁贝贝因多次欺凌同学、勾结校外人员，被记大过处分，全校通报，停课两周。
广播播放两遍后结束，李老师没有什么表情，拿出课本教材讲课。班上有知道高娟她们的在底下窃窃私语，无疑是议论她们欺负同学、收拦保护费啥的。
陆亦明旁边的同学好奇，扭头问他：“陆哥……你知道她们欺负的是谁吗。”
陆亦明睁开眼，“是我。管那么多干嘛，中午盐吃多了啊。”
那同学一愣，又尴尬笑笑，“抱歉，您……没事就好。”随后僵硬着扭过头去。
班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变小，陆亦明一扭头，孟初林就冲他笑了一下，他呆了一会儿，也嘴角微微上扬：
“帮我看一下老师。”
孟初林嘴角抿成一条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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