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日头总算有了暖意,往年这时候还冻得人缩手缩脚,今儿个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大殿,连龙椅上的鎏金纹路都暖融融的。漆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扶手,眉头却没松开——底下大臣刚奏完江南漕运的事,字里行间都是对新君的试探,他越想越心头发紧,这江山刚接过来没几日,桩桩件件都怕出岔子,生怕自己道行太浅,护不住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局面。
旁边沈棠正捧着一堆文书看得专注,笔尖在纸页上轻轻点着做记号,阳光落在他发梢,倒比龙椅上的漆言多了几分松弛。忽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昭月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嘴里还脆生生喊着:“棠棠!”
话音刚落,她才瞥见龙椅上的漆言,还有沈棠抬头看来的目光,脸颊“唰”地红透了,手忙脚乱往身后藏了藏手里的糖糕,小声嘟囔:“陛下也在啊……”
漆言被她这模样逗得绷紧的神经松了些,嘴角勾了勾:“多大的人了,还风风火火的。”
刘昭月没理会他,几步跑到沈棠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急:“你之前不是说,帮我问问沈大哥……就、就是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吗?”说完头都快埋到胸口了,耳朵尖红得能滴血。
沈棠听见这声“棠棠”,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眉梢已染了几分笑意,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多大的人了,还在殿里这么冒冒失失的。”
刘昭月攥着裙角,脸颊红得快赶上檐角挂的红灯笼,眼神却直勾勾盯着他:“我不管!你之前答应我的,说帮我问沈大哥……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沈棠放下笔,指腹蹭了蹭唇角,故意逗她:“急什么?陛下还在这儿呢。”他朝龙椅方向偏了偏头,漆言早从奏折里抬了眼,眼底藏着揶揄,却没插话。
刘昭月这才想起还有旁人,耳朵尖都红透了,却仍硬着头皮跺脚:“陛下又不是外人!你快说呀,不然我……我就去问沈大哥本人了!”
“别别别,”沈棠连忙抬手拦她,眼底的笑意更深,“我问了。他说啊,喜欢不冒失、会等别人把话说完的姑娘。”
刘昭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调侃自己,伸手就去拧他胳膊:“沈棠!你故意的是不是?”沈棠笑着躲,殿里原本因漆言烦恼而沉闷的气氛,倒被这两人闹得轻快了些。沈棠正躲着刘昭月的手笑,殿外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伴着甲胄轻响——沈砚舟一身银白软甲还没卸,肩甲上沾着点郊外的尘土,刚从校场过来,原是想找漆言汇报边境布防的事。
他一进门就见殿里闹得热闹,刘昭月正追着沈棠拧胳膊,连鞋尖都沾了点墨渍也没在意,当即扬声笑了:“这是怎么了?月丫头又被阿棠逗气了?”
刘昭月听见“沈大哥”的声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地停住动作,手还僵在半空,脸颊瞬间又红了几分,连说话都结巴了些:“沈、沈大哥……我没跟他闹,是他欺负人!”
沈砚舟走近了,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只当是小孩子心性闹脾气,随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力道轻得很:“阿棠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替你罚他抄兵书。”说着又转向漆言,拱手道:“陛下,臣刚去校场查了新兵操练,边境送来的文书也带来了,想着您这会儿得空,便过来汇报。”
沈棠在旁撇撇嘴,故意拆台:“哥,你可别被她骗了,方才是谁追着我要拧胳膊来着?”刘昭月急得瞪他,伸手想捂他的嘴,却没留神撞到沈砚舟胳膊上,被他稳稳扶住腰:“慢点,当心摔。”
那指尖触到腰腹的温度轻轻浅浅,刘昭月却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半步,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细若蚊蚋:“谢、谢谢沈大哥……”沈砚舟倒没多想,只觉得这丫头今天格外腼腆,笑着道:“跟我还客气什么?等会儿汇报完,我带你去城外马场转一圈,你前几日不是说想骑新驯的那匹白马了?”
刘昭月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刚要应下,又想起自己还在追问沈棠的事,偷偷瞪了沈棠一眼,才小声应:“好!”沈棠见刘昭月那副又羞又喜的模样,再瞧自家哥哥还一脸坦荡地跟人约着去马场,忍不住朝漆言递了个眼神。
漆言刚还握着奏折沉思,这会儿被他这眼神勾得抬了头,两人目光一对上,倒都没说话——漆言眼底的揶揄藏都藏不住,嘴角微微勾着,那意思分明是“你看,人家急成这样,你哥还没开窍”;沈棠则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点“没办法,我哥这木头性子,急死旁人”的无奈,指尖还悄悄朝刘昭月的方向点了点。
也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两人早把彼此的心思摸得透透的。沈棠轻咳一声,故意打断沈砚舟和刘昭月的话头:“哥,你先跟陛下汇报正事吧,别耽误了边境的事。月丫头要骑马,等你忙完也不迟。”
刘昭月没听出他的用意,还以为他故意拆台,又瞪了他一眼;沈砚舟倒没多想,笑着应了声“也是”,便转身跟漆言说起了边境的布防细节。只有沈棠和漆言偶尔交换个眼神,眼底满是“这俩还得等些时候”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