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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皇后独白

小姐海棠花开了

晨光透过永宁宫的菱花窗,落在满殿素色的幔帐上,连鎏金的烛台都蒙着层灰。皇后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憔悴的脸——发髻松松挽着,眼下是化不开的青黑,指尖抚过镜沿刻着的缠枝纹,那是先帝从前亲手为她选的样式。

昨夜又梦到策儿了,她的大儿子还穿着明黄的太子袍,笑着朝她伸手要糖,转身却被染血的剑刺穿了心口。皇后猛地攥紧手中的玉梳,齿尖硌得掌心生疼,眼泪还是不争气地砸在梳妆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殿外传来宫女轻浅的脚步声,捧着刚温好的参汤进来,却被她挥手打翻。青瓷碗碎在金砖上,参汤溅湿了她的裙角,她却像没看见似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为什么不杀我?”

宫女吓得跪在地,不敢抬头。皇后却不需要回答,她早知道答案了——漆言留着她,不是念及旧情,是要她活着,看着他如何坐稳这江山,看着先帝和策儿用命换来的基业,成了他掌心里的玩物。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的天空,蓝得刺眼。从前漆策总说,等他当了皇帝,要带她去江南看桃花。可现在,江南的桃花该开了,她的漆儿和夫君,却连尸骨都不知埋在何处。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早春的凉意,皇后拢了拢身上的素衣,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绝望:“漆言,你倒是狠得彻底……可你留着我这孤魂,是想让我替他们,看着你这江山能坐多久吗?”皇后指尖掐着窗棂上的雕花,木刺扎进指甲缝里,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她望着殿外刚抽芽的柳枝,脑子里却反复转着个荒唐的念头——若是漆言知道,七夕那天夜里,混在禁军里、举着刀要刺进他心口的黑衣人是自己,而不是他后来定罪的镇国公父女,他会不会终于动手杀了自己?

她忽然低低笑出声,笑声在空荡的坤宁宫里撞得发颤,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可笑啊,真是可笑。她明明恨他恨到夜里睡不着,恨到宁愿提着刀同归于尽,却偏偏要借着镇国公的名头藏在暗处;她明明盼着他死,可真到了刀刃要落下的那一刻,又被他身边的侍卫拦下,狼狈地逃回这牢笼似的宫殿。

后来镇国公满门抄斩,她站在宫墙上远远看着,心里竟生出点扭曲的庆幸——还好,他没发现是她。可这份庆幸又很快被绝望吞了,她算什么?算个躲在别人影子里的懦夫,算个连报仇都不敢亮明身份的可怜虫。

指甲缝里的血珠滴在窗台上,晕开一小点暗红。皇后抬手抹了把脸,把眼泪和笑意都压下去,眼底只剩一片冷寂。他不杀她,是把她当战利品,当提醒所有人“旧朝已死”的活标本;可若他知道了七夕的真相,知道她这具苟活的躯体里,藏着要他命的心思,他会不会终于厌弃?会不会用那把杀了先帝和承儿的剑,给她个痛快?

她又笑了,这次笑得更轻,像风吹过破败的窗纸:“漆言啊漆言,你到底要留着我多久?是等我亲眼看着你把这天下攥得更紧,还是等我哪天忍不住,再提着刀去找你?”殿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得像踏在人心尖上。皇后浑身一僵,刚压下去的颤抖瞬间窜遍四肢,连指尖都开始发凉——这脚步声,她太熟悉了,是漆言。

不等她转身,身后已传来一声低笑,清越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撞得满殿素幔轻轻晃动:“哦?太后这是在同朕说话?”

皇后缓缓转过身,看见漆言站在殿门口,明黄常服上绣着暗金龙纹,腰间系着白玉带,明明没穿朝服,却比朝堂上更让人不敢直视。他身后的宫女太监都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有他目光锐利,像淬了冰的刀,直直落在她身上。

“尊、尊敬的陛下……”皇后声音发颤,屈膝行礼时,膝盖都在打晃。她方才的话定然是被听见了,那句“你到底要留着我多久”还在耳边绕,此刻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刀。

漆言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着抹冷嘲:“尊敬的太后?若方才的不敬之语传出去,太后觉得,这宫里还能有‘尊敬’二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青瓷碗,以及窗台上那点暗红的血渍,笑意更冷,“你倒是比朕想的有胆子,敢在永宁宫咒朕?”

皇后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也别猜了,”漆言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却字字诛心,“朕留着你,不是念旧,更不是怕人说闲话。若不是当年朕母妃糊涂,给你安胎的汤药里加了东西,害得你怀第一胎时难产,那孩子没保住……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看着朕杀了漆策和先帝?”

“你与漆策,还有你那死去的丈夫,这些年待朕如何,你心里清楚。”漆言的声音冷了几分,“朕在习书时,是谁让人将朕的书扔池子里?是谁将朕的脑袋往池里摁?是谁在我们练武时三番五次找人搞破坏?”

每问一句,皇后的身子就抖得更厉害,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

“朕留着你,就是要让你活着。”漆言俯身,指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眼底没有半分温度,“让你看着朕如何把这破碎的江山拾起来,如何让那些从前欺负过朕的人,一个个付出代价;让你看着朕坐的这龙椅,比漆策、比你丈夫坐得都稳!你不是想知道朕留你多久吗?朕告诉你——留到你亲眼看见,这天下人都只认朕这一个皇帝,留到你再也记不起从前的日子!”

下巴被捏得生疼,皇后看着漆言眼底的狠戾,终于撑不住瘫软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嘴里只反复念着:“饶了我……陛下,饶了我吧……”

漆言松开手,嫌恶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扔在她面前:“饶你?当年你和漆策,可曾想过饶了朕?”他直起身,转身往外走,走到殿门口时又停下,头也不回地说,“好好活着,别再想着寻死,也别再让朕听见方才那样的话。否则,朕不介意让你去陪先帝和漆策,顺便,让你那没保住的第一个孩子,也认认你这个娘。”

脚步声渐远,永宁宫里只剩下皇后压抑的哭声,混着窗外早春的冷风,显得格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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