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林晚秋被反剪双手捆在铁皮座椅上。麻绳勒进皮肉的疼一阵紧过一阵，可她连皱眉的力气都省着。车厢里暗得很，前座两个男人的后脑勺在颠簸中一晃一晃，劣质烟草味混着汽油味往鼻子里钻，呛得她喉咙发紧。

"说吧，"副驾驶的眼镜男突然转过头，镜片在昏暗中反着冷光，"陆战霆把东西藏哪儿了？"

林晚秋把脸埋得更低，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啥东西...俺真不知道你说啥..."

右边的刀疤脸突然踹了座椅一脚，铁架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少他妈装蒜！那姓陆的把你当眼珠子似的护着，不是你收着能是谁？"

"俺就是个村姑..."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甲缝里却悄悄把铜发卡转了个方向。这是陆战霆送的第一个物件，说是部队发的军功章边角料打的，边缘磨得光滑，此刻正硌着掌心。

眼镜男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样东西在她眼前晃。林晚秋的呼吸猛地顿住——是陈默那个平安符，红绳断成两截，边角沾着褐色的污渍，看着像干涸的血。

"这孩子挺俊，"眼镜男慢悠悠地说，指尖在平安符上捻了捻，"就是不经吓，刚才哭着说要找姐姐..."

林晚秋猛地抬头，眼里的水汽瞬间散去，只剩下冰冷的光。刀疤脸被她这眼神刺得一愣，伸手就想去捏她下巴。林晚秋早有准备，猛地偏头躲开，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车窗上。

"砰"的一声闷响，前座的司机都吓了一跳。眼镜男的脸色沉下来："老实点！再敢乱动..."

"我知道在哪。"林晚秋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却异常平静。

三个男人同时愣住。林晚秋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档案...陆战霆藏在老砖窑。但你们得先放了孩子。"

眼镜男挑了挑眉，和刀疤脸交换个眼神。面包车突然拐进条更窄的山路，轮胎碾过碎石子发出嘎啦嘎啦的响。林晚秋悄悄吸气，手指在裤兜里摸到个圆滚滚的东西——是早上装在口袋里的烤红薯，被体温捂得还带着点余温。

"行啊，"眼镜男转回头去，嘴角勾着冷笑，"带我们找到东西，就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娃娃。"

林晚秋没再说话，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老砖窑那片她熟，小时候捉迷藏常钻进去。陆战霆上次处理档案时就在附近留下过记号，三道刀痕刻在砖缝里，像个倒过来的叉子。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危险，东南方向撤退。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林晚秋的额头重重磕在前座靠背上。刀疤脸骂骂咧咧地推开车门："妈的没油了！老张你不是说加过了吗？"

"吵什么吵！"眼镜男也下了车，声音里透着不耐烦，"后备箱有备用桶，赶紧换上赶路。"

林晚秋趁机打量四周。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前面不远就是那座废弃砖窑，黑黢黢的像只蹲伏的野兽。山风刮过窑洞口，发出呜呜的声响，听着像谁在哭。

"过去！"刀疤脸粗暴地拽着林晚秋的胳膊把她拖下车。手腕的麻绳不知什么时候松了些，大概是刚才撞车时挣的。林晚秋踉跄着站稳，故意把重心往左边偏，借着对方的力气顺势跪倒在地。

"贱骨头！"刀疤脸骂了句，抬脚就要踹过来。

"行了！"眼镜男喝住他，"赶紧弄完走人，陆战霆那边差不多该上钩了。"

林晚秋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果然是冲着陆战霆来的！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目光飞快扫过砖窑洞口。左边第三块砖，没错，三道新鲜的刻痕在暮色里看得清清楚楚。东南方向...她眼角余光瞥见右侧山坡上茂密的灌木丛，心里打定主意。

"东西藏在窑里面。"她指着黑黢黢的洞口，声音发颤，"得...得拿火把照明。"

刀疤脸不耐烦地从车里拿出手电筒："啰嗦什么！走！"

林晚秋被推搡着往窑洞里走，脚底下故意拌了一下，顺势把口袋里的烤红薯丢在地上。热乎乎的红薯在凉土里滚了两圈，留下道淡淡的痕迹。这是陆战霆教她的追踪记号，以前在山里打猎时用过。

窑洞里比外面更黑，霉味和尘土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手电筒的光柱在地上晃动，照亮散落的砖块和破烂的茅草。林晚秋的心跳得飞快，手指在口袋里反复摩挲那个铜发卡。

"在哪？"刀疤脸用枪顶着她的后腰。

林晚秋往左边的岔路指了指："在...在最里面的土坯后面。"

眼镜男示意刀疤脸跟上，自己留在洞口望风。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故意放慢脚步，眼角余光寻找着能下手的机会。岔路尽头有堆废弃的木材，旁边还散落着几个空煤油桶——是上次李红梅纵火时留下的。

就是现在！

林晚秋突然发力撞向刀疤脸，对方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两步。她趁机捡起地上半截砖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男人持枪的手腕。

"啊！"刀疤脸惨叫一声，手枪哐当掉在地上。林晚秋扑过去想捡枪，却被对方抓住头发狠狠掼在墙上。

"臭娘们敢耍老子！"刀疤脸目露凶光，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林晚秋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眼前阵阵发黑。她拼命挣扎，手指胡乱抓挠，突然摸到个冰凉的东西——是口袋里的铜发卡！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林晚秋把发卡尖狠狠扎进刀疤脸的手背。男人吃痛松手，她趁机矮身从他腋下钻过去，跌跌撞撞地往洞口跑。

"抓住她！"眼镜男在洞口大喊，手里的枪响了。子弹擦着林晚秋的耳边飞过，在砖墙上炸出片尘土。

林晚秋不敢回头，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左躲右闪。快到洞口时，她看见地上那个烤红薯，心里突然一动。抓起红薯用力砸向眼镜男的脸，趁着对方捂脸的瞬间冲出窑洞。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山风刮得更紧。林晚秋毫不犹豫地冲向右侧山坡，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灌木丛划破她的衣服，尖刺扎进皮肉，可她感觉不到疼，只知道拼命往前跑。

突然脚下一空，林晚秋尖叫着滚下山崖。身体不断撞击着树木和岩石，最后重重撞在块大石头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秋被一阵说话声吵醒。她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上方不远处有手电筒的光柱晃动，是眼镜男和刀疤脸！

"妈的跑哪去了？"刀疤脸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

"别找了，"眼镜男的声音冷冷的，"计划要紧。陆战霆那边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我们得赶紧去汇合点。"

"那这娘们..."

"不用管她。摔这么下去，不死也残了。"眼镜男顿了顿，似乎在调整对讲机，"秃鹫呼叫巢穴，目标已清除。重复，目标已清除。"

对讲机里传来刺啦的电流声，然后是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收到。按第二方案执行。诱饵已投放，等待猎物入网。"

猎物...是陆战霆！林晚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出声示警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眼镜男收起对讲机："走！去伏击点！"

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重新安静下来。林晚秋躺在冰冷的泥地里，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断了。她艰难地抬起手，摸到脖子上的红星吊坠——还在。吊坠被体温捂得暖暖的，像是陆战霆的手在牵着她。

不能睡...林晚秋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倒吸口凉气。必须去告诉陆战霆，他们设了圈套等他！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右腿却传来钻心的疼，稍微一动就像有把刀在骨肉里搅。借着朦胧的月光低头一看，裤腿已经被血浸透，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山里的夜晚很冷，寒气透过破衣服钻进骨头缝。林晚秋缩成一团，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远处隐约传来狼嚎，听得人头皮发麻。她想起陆战霆曾说过，这山里有野狼，专挑落单的人下手。

怎么办...林晚秋绝望地看着黑乎乎的山林。手机早就被没收了，身上连火柴都没有。难道真的要冻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她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沙沙...沙沙...像是有人在拨开草丛。林晚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眼镜男他们回来了？

她挣扎着想躲进旁边的灌木丛，可是腿疼得动不了。沙沙声越来越近，借着月光，林晚秋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

"晚...晚秋姐姐？"

是陈默！

林晚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男孩身上沾满泥土，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还有道清晰的巴掌印。他看见躺在地上的林晚秋，眼睛一下子红了，跌跌撞撞扑过来。

"姐姐你怎么了？呜呜呜我以为你..."陈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小手颤抖着想去碰她流血的腿。

"别碰..."林晚秋疼得倒抽冷气，努力挤出个笑容，"姐姐没事...你怎么来了？小花呢？"

"张奶奶报信说你被坏人抓走了，我...我偷偷跟过来的。"陈默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个烤得焦黄的红薯，"这是张奶奶给我的，姐姐你吃..."

看着男孩冻得通红的小手和怀里温热的红薯，林晚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砸在冰冷的泥地上。

"傻孩子...你不怕吗？"

陈默摇摇头，咬着嘴唇说："陆叔叔说过，男子汉要保护姐姐。"他笨拙地想把红薯喂到林晚秋嘴边，小手却抖得厉害。

林晚秋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忍住眼泪，轻声说："默子，姐姐有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

陈默立刻收起眼泪，用力点头："姐姐你说！"

"你看见那座最高的山没有？"林晚秋指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翻过那座山就是县城，你去军校找陆战霆，告诉他..."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prey has entered the net."

这是陆战霆教她的紧急暗号，用的是他偶尔说的外国话，说是怕别人听懂。陈默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认真地点头，把这串怪模怪样的词牢牢记在心里。

"姐姐你等我！我马上就叫陆叔叔来救你！"陈默把红薯塞到林晚秋手里，转身就要往山上跑。

"等等！"林晚秋叫住他，解下脖子上的红星吊坠塞进男孩手里，"拿着这个，陆战霆看见这个就会相信你。路上小心点，天亮前一定要到，知道吗？"

陈默攥紧吊坠，重重地点头："嗯！姐姐你放心！"他转身跑进漆黑的山林，瘦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林晚秋看着男孩消失的方向，紧了紧怀里的烤红薯。红薯还带着陈默的体温，暖得她心口发烫。她靠着大石头坐下，把受伤的腿伸直，撕下裙摆一角用力缠在伤口上。

血很快浸透了布条，但是没有刚才流得那么凶了。林晚秋拿出铜发卡，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发卡边缘已经磨得发亮，上面刻着小小的五角星，和吊坠上的一模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晚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陆战霆穿着军装朝她走来，笑得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灿烂。他说："晚秋，俺回来娶你了。"

"战霆..."她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嘴角带着笑。

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她。林晚秋猛地睁开眼，看见两只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她！

是狼！

\[未完待续\]那双幽绿的光点在夜色中浮动，像两盏提着的鬼灯笼。林晚秋的呼吸卡在喉咙里，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狼嗥声从更近的地方传来，这次听得分明，就在右侧十几步外。

她摸索着抓起身边半块断裂的砖头，掌心被粗糙的砖面磨得生疼。左腿已经完全麻木，右腿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痛，血腥味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开，像块致命的诱饵。

绿眼睛缓缓靠近，借着透过云层的微弱月光，林晚秋看清了那头狼的轮廓。比土狗还要高大，灰褐色的毛在风中抖动，嘴边的涎水滴滴答答落在枯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狼突然低下头，鼻子在地上嗅了嗅，然后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林晚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砖头的手沁出冷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不是脚步声，也不是风声，倒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狼显然也听见了，警惕地竖起耳朵，绿幽幽的眼睛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林晚秋趁机挪动身体，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的岩石，手里的砖头举得更高了。

又一声金属碰撞声传来，这次更近了些。伴随着的还有树枝被踩断的脆响。狼的尾巴垂了下来，身体微微弓起，做出攻击姿态。

林晚秋的心跳得像擂鼓。来的到底是人还是兽？如果是眼镜男他们回来...她不敢想下去，只能死死盯着狼的动向。

突然，一道手电筒的光柱划破黑暗，精准地照在狼的眼睛上。狼被强光刺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夹着尾巴转身跑进了密林。

林晚秋被晃得睁不开眼，隐约看见光柱后面站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肩上背着枪，腰间别着把军刀，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是陆战霆？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可转念一想，不对！陆战霆怎么会来得这么快？陈默才刚走没多久...

"谁在那里？"

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粗嘎沙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光柱缓缓下移，照在林晚秋的脸上。

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透过指缝看见对方穿着一身迷彩服，脸上涂着油彩，看起来像是附近驻军的士兵。

"我...我是游客，不小心摔下山了。"林晚秋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囚车遇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