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彩服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仔细打量她。手电筒的光线下,林晚秋看清了他胸前的徽章——不是解放军的八一军徽,而是个从未见过的老鹰图案。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男人突然笑了,露出一口黄牙:"游客?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游客?"他的手很不规矩地朝林晚秋的脸摸来,"不过长得倒是挺标志,正好带回去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林晚秋猛地偏头躲开,手里的砖头狠狠砸向男人的脑袋。男人显然没料到她会反抗,被砸得闷哼一声,手电筒哐当掉在地上。
趁着黑暗,林晚秋挣扎着想爬走,却被男人一把抓住脚踝。她拼命踢蹬,伤口被拉扯得剧痛无比,忍不住痛呼出声。
"妈的臭娘们!"男人怒骂着,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林晚秋感觉肺里的空气很快被抽干,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掐着她脖子的手猛地松开。林晚秋剧烈地咳嗽起来,借着月光看见一道黑影从树上跳了下来,手里的匕首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什么人?!"迷彩服男人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黑影一脚踹倒在地。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
林晚秋这才看清,黑影竟然是个女人。穿着紧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正冷冷地盯着地上的男人,像在看一具尸体。
"说,你们有多少人?"女人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男人显然被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知道...我只是负责外围警戒的..."
女人冷哼一声,匕首又往下压了压,男人的脖子立刻渗出鲜血。"给你三秒钟时间,说不说实话?"
"我说我说!"男人慌忙喊道,"山上一共八个!都...都带着枪!在那边的废弃砖窑设了埋伏!"
女人的目光转向林晚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是林晚秋?"
林晚秋愣住了:"你认识我?"
女人没回答,而是迅速用匕首割断林晚秋身上的捆绑,然后架起她的胳膊:"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等等!"林晚秋拉住她,"那些人是冲着陆战霆来的!我们得去通知他!"
女人的身体僵了一下,语气变得复杂起来:"陆战霆已经来了。"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沉:"什么?"
"山下传来消息,一小时前看到他的车过去了。"女人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们可能...来晚了。"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紧接着是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林晚秋踉跄着站起来,望向火光的方向,心揪得紧紧的。那是废弃砖窑的位置。
"陆战霆..."她喃喃自语,不顾腿上的剧痛,朝着火光的方向跑去。
女人想去拉她,却被她挣脱了。"别拦我!我要去找他!"
就在这时,又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是地动山摇的震动。林晚秋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她挣扎着抬起头,看见废弃砖窑的方向升起一团巨大的蘑菇云,火光映亮了她苍白的脸。
女人冲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那是军火库爆炸!他不可能活下来了!"
林晚秋猛地推开女人,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团蘑菇云。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陆战霆...那个答应要回来娶她的男人...那个会把军功章边角料做成发卡送给她的男人...那个总是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
他真的不在了吗?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疯了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磨得发亮的铜发卡。发卡上的五角星在火光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不...不会的..."林晚秋摇着头,声音嘶哑,"他答应过我的...他说过会回来的..."
女人默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远处的枪声渐渐稀疏,只剩下偶尔传来的几声零星枪响。
"我们得走了。"女人拉起林晚秋,"这里不安全,国军的大部队随时可能到。"
林晚秋任由她拉着,脚步虚浮地跟着她往密林深处走去。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团渐渐散去的蘑菇云,眼泪模糊了视线。
陆战霆,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女人警觉地转过身,匕首再次握紧。
林晚秋麻木地回头,看见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跑来。穿着她亲手缝的那件蓝色衬衫,脸上带着几道血痕,嘴角却依旧上扬着。
是陆战霆!
林晚秋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眼泪瞬间决堤。她挣脱女人的手,踉踉跄跄地朝那个身影跑去。
"战霆!"
男人看见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加快了脚步。
就在两人即将相拥的那一刻,一声枪响打破了这短暂的重逢。林晚秋感觉后背一热,紧接着是钻心的剧痛。她低头一看,鲜血正从胸口不断涌出,染红了那件蓝色衬衫。
"晚秋!"陆战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冲过来抱住她软倒的身体。
林晚秋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陆战霆的脸,嘴角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
"你...回来了..."
陆战霆紧紧抱着她,眼泪滴在她的脸上:"我回来了晚秋...我答应过你的..."
"嗯..."林晚秋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羽毛,"真好..."
陆战霆的手指沾上她胸口温热的血,抖得厉害。他把耳朵贴在她嘴上,听见气若游丝的喘息,突然发疯似的撕开自己的衬衫给她堵伤口。"别睡!晚秋你看俺!"他的嗓音劈了叉,怀里的人却连睫毛都不动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那个穿夜行衣的女人突然拽他胳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陆战霆反手甩开她,腾出一只手去探林晚秋的鼻息,指尖触到丝缕微弱的热气,眼泪更凶了。"带着她一起撤!"他咬着牙把人打横抱起,林晚秋的头无力地垂在他肩上,沾上血的铜发卡从领口滑出来,轻轻磕在他军绿色的腰带扣上,发出细弱的"叮"声。陆战霆抱着林晚秋往密林里跑,军靴踩碎腐叶的声音混着怀里人微弱的呼吸,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夜行衣女人跟在后面开枪掩护,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惊起成群夜鸟。
"去右侧山脊!"女人突然喊,"那里有接应的直升机!"陆战霆咬着牙没应声,腾出一只手解开腰带,把林晚秋更紧地绑在怀里。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气若游丝地说:"红薯......默子......"
"闭嘴保存力气!"陆战霆吼得眼眶发红,右肩突然一热, bullet 穿肉而过带起一串血珠。他闷哼一声脚下不停,山路陡然陡峭起来,怀里的重量却越来越沉。
"到了!"女人突然指向头顶,夜空中传来旋翼轰鸣。陆战霆抬头看见低空悬停的直升机,抱着人往绳梯扑过去。突然林间窜出个黑影,刀疤脸举着枪狞笑着扑来:"同归于尽吧!"
女人猛地把陆战霆推向绳梯,自己迎向刀疤脸。爆炸的火光里,陆战霆抓住绳梯往上爬,怀里的林晚秋突然睁开眼,手指颤抖着抓住他的衣领,铜发卡"当啷"掉在地上。
"战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后悔......"
陆战霆眼睁睁看着她的手垂下去,满天繁星突然碎成泪,砸在他沾满血的军装上。直升机拽着绳梯冲破云层时,他低头咬住林晚秋的衣领,血腥味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是早上烤红薯的味道。直升机在云层里剧烈晃动,陆战霆一手抓着绳梯,一手紧紧托着林晚秋的后脑勺。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冷,可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丝若有若无的鼻息,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不肯松手。
"抓住别放!"驾驶舱里探出个戴飞行帽的脑袋吼道,狂风卷着螺旋桨的轰鸣刺得耳膜生疼。陆战霆咬着牙往上爬,军靴踩在绳梯上发出咯吱声响,右肩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顺着胳膊肘滴在林晚秋苍白的脸上。
突然机身猛地一沉,绳梯在空中甩成个弧形。陆战霆听见怀里人轻轻哼了一声,赶紧低头去看。林晚秋的眼睛半睁着,嘴唇动了动,染血的手指抓住他胸前的衣扣。"战霆..."她的声音比蚊子哼还轻,"红薯...甜..."
陆战霆的眼泪"唰"地掉下来,砸在她手背上。"甜!等出去俺给你烤一筐!"他哽咽着往上拽绳梯,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泛出青白,"你敢睡过去俺就不要你了!听见没!"
直升机突然一个急转弯,陆战霆看见下方密林里炸开团火光,夜行者女人的身影消失在火海里。刀疤脸的惨叫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像临死前的困兽哀嚎。
"抓紧!要穿云层了!"驾驶员的吼声带着惊惶。陆战霆把林晚秋往上托了托,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军用腰带勒得她腰肢发颤。他能清晰地听见怀里人越来越弱的心跳,像破庙里的残烛,风一吹就灭。
突然林晚秋的手紧了紧,指甲掐进他皮肉里。"冷..."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干裂的嘴唇贴上他渗血的肩膀,"战霆...冷..."
陆战霆的心像被冰锥刺穿,他腾出左手解开军大衣裹住两人,牙齿打着颤往她耳朵里哈气:"不冷了...俺给你捂着..."大衣上还沾着早上的红薯碎屑,混着血腥味黏在她脸上,他用冻僵的手指一点点擦掉,动作笨拙又轻柔。
直升机终于冲破云层,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林晚秋的脸在月色里白得像纸。她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跟第一次在村口送烤红薯时一模一样。"战霆..."她抬起手想摸他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垂落,"我不后悔..."
陆战霆死死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才没让自己哭出声。他把脸埋在她颈窝,那里还残留着皂角的清香,是她每周去河边洗衣服时特意泡的。怀里的身体彻底冷下去,可他还是抱着不肯放,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到了医院就好了..."他喃喃自语,手指一遍遍摩挲她脖子上的红星吊坠,"医生说了你命硬...阎王爷不敢收..."
直升机稳稳降落在军区医院楼顶,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围上来时,陆战霆还死死抱着林晚秋不肯松手。院长亲自过来劝说,他突然"咚"地跪下去,七尺高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救救她...求你们..."
手术灯亮了整整一夜。陆战霆坐在走廊长椅上,烟蒂堆了满满一地。肩膀的伤口裂开了,血浸透纱布,可他浑然不觉,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术室的红灯,像尊雕塑。
天快亮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说:"子弹避开了要害,但失血过多...能不能挺过去,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
陆战霆冲进病房时,林晚秋还在昏迷。他趴在床边,紧紧攥着她冰冷的手,把脸贴在她手背上。"晚秋,俺知道你听得见..."他嗓子哑得厉害,"陈默还在山下等你呢...那孩子揣着你的红星吊坠,说要等你回去给俺们做红薯饼..."
说着说着,他看见林晚秋的手指动了动,眼皮颤了颤。他屏住呼吸,看见她睫毛上挂着泪珠,顺着眼角滑进鬓角。"红薯...要甜的..."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像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陆战霆的眼泪瞬间决堤,他抓起她的手贴在脸上,哽咽着说:"甜!俺这就去给你烤!你爱吃多少烤多少!"护士端着托盘进来换药,瞅见这场景红了眼圈,转身找护士长多要了床厚棉被。陆战霆把烤红薯揣怀里焐着,烫得直搓大腿也不肯松手,听见林晚秋喉咙里发出细微响动,忙不迭凑过去:"饿不饿?俺这就去借炉子..."
话没说完就被虚弱的手拉了住,林晚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映着窗外初升的太阳:"军大衣...红薯味儿还在..."陆战霆霎时愣住,手忙脚乱把红薯往床头柜上搁,粗粝的指腹蹭过她起皮的唇角:"等你好了,咱把整片山的红薯都种上!"
林晚秋被他逗得轻咳两声,眼尾扫见他渗血的肩头:"你先让护士看看..."
话音未落就被他按回被窝,糙汉板着脸装凶,耳根却红透了:"媳妇的话就是军令!"
护士端着消毒盘进来时,就见陆战霆正板着张脸给林晚秋掖被角,耳尖红得能滴血。"陆营长,该换药了。"护士强忍着笑,把镊子在酒精棉里浸了浸。陆战霆"嗯"了声,手指却仍攥着林晚秋没受伤的左手,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腕间青紫的勒痕。
林晚秋被酒精棉擦得指尖发颤,偏头看他肩头渗血的纱布:"你先..."话没说完就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回来,那眼神活像头护食的狼崽:"老实躺着!"
护士"噗嗤"笑出声,手里的剪刀差点戳歪伤口:"陆营长这宠媳妇的劲儿,整个军区谁不知道?上次演习为了给嫂子摘山枣,硬是多绕了二十里地。"陆战霆的脸"腾"地红透,梗着脖子犟嘴:"那是...那是任务需要!"
林晚秋看着他通红的耳垂,突然抬手碰了碰他胡茬拉碴的下巴:"山枣甜不甜?"陆战霆的耳朵尖抖了抖,闷声闷气地回:"没你烤的红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