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夜,暴雨依旧未停。
虞昭昭站在养心殿的窗前,看着雨水如银线般倾泻而下,在石阶上溅起无数水花。
三日前萧景珩宣布亲征北境的决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以丞相为首的文官集团极力反对,认为天子不应轻涉险境;而武将们则摩拳擦掌,期待着随驾立功。
"还没睡?"
萧景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虞昭昭转身,看到他正揉着太阳穴,显然是头痛又发作了。
自从决定亲征,他几乎没合过眼,日夜与兵部将领商讨战略。
"陛下该休息了。"虞昭昭走向药柜,取出那瓶黑色药丸,"明日就要启程..."
萧景珩接过药丸干咽下去,眉头都没皱一下:"朕睡不着。"他走到沙盘前,上面是北境地形和双方****,"戎族这次集结了十万大军,来势汹汹。"
虞昭昭站到他身旁,看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小旗。
过去几日,她已经熟悉了萧国的军事符号——红色是敌军,黑色是萧国驻军,蓝色则是增援部队。
"粮道太长了。"她指出一处山谷,"若被切断,前线将士撑不过半月。"
萧景珩挑眉:"你懂兵法?"
"父王...教过一些。"虞昭昭轻声道。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亡父而不带恨意。
萧景珩沉默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纸铺在案上:"看看这个。"
虞昭昭凑近,发现是一张精细的矿洞地图——正是他们之前怀疑的那座废弃矿场。
图上标注了几条隐秘通道和一个用朱砂圈出的密室。
"这是..."
"朕派去的暗卫送回的。"萧景珩的手指点在朱砂标记上,"这里可能藏着韩玦与你叔父勾结的证据,但需要密码才能打开。"
虞昭昭仔细查看地图,突然注意到密室旁刻着一行小字:"虞历十七年冬..."正是父王驾崩的那年!
"陛下,这时间太巧了!"她激动地抓住萧景珩的手臂,"我们必须..."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两人近在咫尺的面容。
雷声轰鸣中,虞昭昭意识到自己正紧贴着萧景珩,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
她慌忙松手,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虞昭昭。"萧景珩的声音低沉沙哑,"朕走之后,你替朕查清这个密室。"
虞昭昭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陛下为何信我?"她直视萧景珩的眼睛,"我本可以趁您离京时..."
"你可以试试。"萧景珩冷笑一声,松开她的手腕,从腰间解下半块虎符放在案上,"但朕劝你想清楚后果。"
虎符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虞昭昭知道,这半块兵符可以调动京城半数禁军,是莫大的权力,也是致命的诱惑。
"臣女不敢。"她低头道。
萧景珩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朕不是在威胁你。"他的眼神异常复杂,"朕是在给你选择。"
虞昭昭屏住呼吸。
选择?什么选择?是忠于他还是复仇?是站在他这边还是...
"为什么?"她轻声问。
萧景珩没有立即回答。
他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的暴雨:"因为朕厌倦了猜忌。"这句话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虞昭昭的心跳加速。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景珩——疲惫,真实,甚至有些...脆弱。
那个不可一世的暴君去哪了?
"拿着。"萧景珩将半块虎符推到她面前,"朕离京期间,你协理朝政。明面上是因你熟悉虞国事务,实际上..."他指向矿洞地图,"继续调查这个。"
虞昭昭郑重地接过虎符。
金属触感冰凉,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这不是普通的信任,而是一场以性命为筹码的豪赌。
"臣女定不负所托。"她听见自己说。
萧景珩似乎松了口气,转身走向酒柜,取出一壶烈酒和两只玉杯:"陪朕喝一杯。"
虞昭昭接过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散发出辛辣的香气。
她小抿一口,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
萧景珩轻笑:"没喝过酒?"
"喝过,但没喝过这么烈的。"虞昭昭擦去眼角的泪花,"这酒..."
"北境特供,叫'断肠'。"萧景珩一饮而尽,"朕第一次喝也是你这反应。"
虞昭昭好奇地看着他:"陛下何时第一次喝?"
"十六岁。"萧景珩又倒了一杯,"被先帝鞭笞那晚,疼得睡不着,偷了侍卫的酒。"
虞昭昭不自觉地看向他的后背。
那些狰狞的疤痕下,该是怎样的痛楚?
"后来呢?"
"后来朕学会了不喊疼。"萧景珩冷笑,"眼泪和哀求只会让施暴者更兴奋。"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眼中的阴霾。
虞昭昭突然很想触碰他,想抚平那些看不见的伤痕。
她伸出手,却在半途停住了。
萧景珩抓住她悬空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感觉到了吗?朕的心跳。"
掌心下,他的心跳强而有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热度。
虞昭昭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陛下..."
"叫朕的名字。"萧景珩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共鸣,"就今晚。"
虞昭昭的呼吸变得急促:"萧...景珩..."
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酒杯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虞昭昭撞上他坚硬的胸膛,还未来得及反应,唇就被封住了。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试探或惩罚,而是带着某种绝望的渴望,像是沙漠旅人见到绿洲。
虞昭昭起初僵硬如石,渐渐却被他的气息淹没,不自觉地回应起来。
雨声,雷声,心跳声,全都混在一起。
萧景珩的手穿过她的长发,托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虞昭昭感到天旋地转,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稳住自己。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萧景珩的眼中燃烧着虞昭昭从未见过的火焰:"今晚留下来。"
这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虞昭昭知道,只要她摇头,萧景珩绝不会强迫她。
但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并不想拒绝。
"好。"她轻声说。
萧景珩抱起她,走向龙床。
虞昭昭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有种奇怪的安心感。
这不对,她应该恨这个男人才对,可是...
床幔落下,隔绝了外界的风雨。
萧景珩的动作出奇地温柔,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当他褪去她的衣衫,吻上她肩上的箭伤时,虞昭昭忍不住颤抖。
"疼吗?"他低声问。
虞昭昭摇头。
不疼,只是...太过亲密。
那道疤痕是她为他挡箭的证明,此刻被他珍而重之地对待,让她胸口发紧。
萧景珩的唇沿着伤疤一路向上,最后停在她的耳畔:"谢谢你...活着。"
这句话击穿了虞昭昭最后的防线。
她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将唇送上。
外面的暴雨越发猛烈,却掩盖不住帐内的喘息与呻吟。
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暴君与囚徒,复仇者与仇敌,只是两个在黑暗中相互取暖的灵魂。
黎明时分,雨停了。
虞昭昭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萧景珩紧紧搂在怀中,他的手臂横在她腰间,霸道又保护。
她轻轻转身,借着微弱的晨光打量他的睡颜。
睡着的萧景珩眉目舒展,少了平日的凌厉,甚至显得有些年轻脆弱。
虞昭昭不自觉地伸手,轻抚他紧锁的眉心。
"醒了?"萧景珩突然睁眼,抓住她的手腕。
虞昭昭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羞涩。
昨晚的激情过后,白日的清醒让她不知如何自处。
萧景珩却似乎看穿她的心思,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早。"
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虞昭昭心动。
她埋首在他胸前,嗅着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与情欲过后的气息。
"陛下今日就要启程了。"她闷闷地说。
萧景珩抬起她的下巴:"等朕回来。"
这不是命令,而是承诺。
虞昭昭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陛下,矿场的密码...我有个猜测。"
"说。"
"虞国皇室有个传统,重要机关的密码往往是当政者的生辰加上..."虞昭昭犹豫了一下,"最珍视之人的名字首字。"
萧景珩若有所思:"你父王的生辰是?"
"冬月廿三。"虞昭昭回答,"至于珍视之人..."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应该是我母后,闺名婉容。"
"冬月廿三,婉..."萧景珩突然顿住,"等等,你母后叫什么?"
"婉容。虞国人称她容夫人。"
萧景珩的脸色变了:"朕的母妃...曾提过虞国王宫有一处秘密药圃。"
"药圃?"虞昭昭瞳孔微缩,"陛下是说...紫灵圃?那是我母后亲手打理的..."
萧景珩从颈间取下一枚半月形玉佩:"朕母妃临终前给的,说与虞国有关。"
虞昭昭颤抖着从自己衣领中也掏出一枚玉佩——正好能与他的拼合成满月,玉上刻着相同的虞国符文。
两人四目相对,暴雨拍打着窗棂。
"等朕回来。"萧景珩将拼合的玉佩放在她掌心,"我们一起解开这个谜。"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会是巧合吗?
"陛下母妃是虞国人?"虞昭昭小心翼翼地问。
萧景珩的表情复杂难辨:"朕不知道。她从不提自己的出身。"他起身下床,"朕会派人去查。"
虞昭昭也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满是吻痕的肌肤。
萧景珩的目光变得深沉,但他只是为她披上外袍:"再睡会儿,朕要去准备启程事宜。"
他穿戴整齐后,回头看了虞昭昭一眼:"记住,等朕回来。"
虞昭昭点头,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突然有种想追上去的冲动。
她按捺住这种陌生的情绪,转而看向案上的半块虎符。
权力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她可以趁萧景珩离京时联合旧部,甚至可以...
床头柜上,那瓶黑色毒药静静地立在那里。
虞昭昭拿起它,倒出一粒药丸。
只需一粒,溶入酒中,无色无味,就能结束一切。
她走到窗前,看着晨光中整装待发的军队。
萧景珩正在校场上训话,身姿挺拔如松。
虞昭昭低头看着掌心的毒药,久久未动。
最终,她走向窗台的花盆,将药丸埋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