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融化的蜜糖,缓慢而坚定地流淌进安全屋的窗棂,将那半幅布满污垢的玻璃染成一片暖融融的淡金色。电暖器橘红色的光彻底黯淡下去,完成了它驱散寒夜的使命。空气里残留的焦糊味和方便面调料味被窗外涌入的、带着雨后草木清冽的微风稀释,尘埃在光束中无声地舞蹈。
左奇函是在一种极其温暖而踏实的包裹感中恢复意识的。不是废墟的冰冷,不是数据风暴的硝烟,也不是连夜奔袭的疲惫。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体温和熟悉气息的依靠感。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杨博文略显单薄的、裹在他那件宽大外套里的肩膀轮廓。阳光斜斜地打在上面,在深色布料上投下一小片柔和的亮斑。他的头,正枕着杨博文的大腿。
目光微垂,落在自己搭在腹部的手上。手背上,那块被沸水烫出的红痕,还有那道结了暗红痂的伤口周围,被均匀地涂抹上了一层薄薄的棕褐色——是碘伏。清清凉凉的感觉覆盖了之前细微的刺痛。而更让他心头一动的,是覆盖在他手背上的那只微凉的手——杨博文的手。
那只手只是松松地覆着,指尖纤细,皮肤在晨光下显得有些透明,能清晰地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它安静地停在那里,没有用力,却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小心翼翼的守护。左奇函的视线顺着那只手向上,越过杨博文蜷起的膝盖,落在他安静的侧脸上。
杨博文似乎并没有察觉他已经醒了。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外被晨光染亮的天空,眼神有些空茫,像是陷入了某种遥远的思绪,又像是单纯地被这劫后余生的宁静所安抚。阳光勾勒着他柔和的侧脸线条,长睫在眼下投下小小的扇形阴影,鼻梁秀挺,唇色很淡,带着一点干涩。褪去了昨夜极致的悲伤和恐惧,此刻的他,安静得像一幅被阳光温柔定格的画。
左奇函没有动。他甚至屏住了呼吸,贪婪地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温暖。腿上传来的重量和温度,手背上微凉的触感,鼻尖萦绕的、属于杨博文身上干净的、混合着淡淡药味和阳光的味道…这一切都真实得令人心悸。他放任自己的目光在那张沐浴在晨光中的脸上流连,描摹着他每一寸安静的线条,仿佛要将这画面刻进灵魂深处。
过了许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是几秒钟,杨博文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他轻轻动了动,目光从窗外收回,下意识地低下头,想看看左奇函是否还睡得好。视线恰好撞进了左奇函专注凝视着他的眼眸里。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刚睡醒的惺忪,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被晨光浸透的深潭,清晰地倒映着他小小的影子。
杨博文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想抽回覆在左奇函手背上的手,脸颊瞬间飞起两抹明显的红晕,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醒了…怎么不叫我?”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和一丝被抓包的慌乱。
左奇函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在他指尖离开的瞬间,左奇函那只被“守护”了一夜的手,猛地翻转过来,温热宽大的掌心,精准地、不容置疑地,将杨博文想要逃离的微凉手指,整个包裹了进去!
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绝对掌控的意味和滚烫的温度。
杨博文的身体瞬间僵住,手指被那突如其来的滚烫包裹,动弹不得。他抬起眼,撞进左奇函带着笑意的眼眸里。那笑意很浅,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冲淡了眼底惯有的锋利和深沉。
“嗯。” 左奇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低沉沙哑的单音。他没有回答“为什么不叫你”的问题,只是用拇指的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磨砂质感的粗糙,轻轻蹭过杨博文被他包裹住的手背皮肤。
那一下下轻微的、带着薄茧的摩挲,像羽毛搔刮在心上,带来一阵阵细密的、令人心悸的痒。杨博文的脸更红了,挣扎的力道彻底消失,只能任由自己的手指被对方滚烫的掌心熨帖着,感受着那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和指腹摩擦带来的奇异触感。
左奇函的目光没有离开杨博文的脸,看着他脸颊上那两抹生动的红晕在晨光中晕染开,看着他长睫因为羞赧而微微颤动,看着他淡色的唇瓣无意识地抿紧…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更深的悸动在左奇函胸腔里膨胀。
他微微撑起身体,动作牵扯到枕着的腿,杨博文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被压了一夜,腿还是麻的。
左奇函立刻停下动作,眉头微蹙:“压麻了?”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没…没事。” 杨博文连忙摇头,声音细若蚊蚋。
左奇函却不再枕着,他索性坐直身体,依旧紧挨着杨博文坐在沙发边的地板上。他没有松开握着杨博文的手,反而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点不由分说的力道,按在了杨博文被压麻的那条腿的膝盖上。
“别动。” 他低声命令,然后掌心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开始在那条腿的肌肉上揉按起来。动作算不上多专业,甚至有些笨拙,但力道沉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关怀。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渗透进去,揉捏着僵硬发麻的肌肉,带来一阵阵酸胀之后奇异的舒爽感。
杨博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服务”弄得更加手足无措,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膝盖上传来左奇函掌心的热度和揉捏的力道,那只被包裹的手还被对方牢牢攥着,拇指指腹还在无意识地、一下下地蹭着他的手背…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左奇函的气息和触碰占据了,空气变得稀薄而滚烫。
“好…好点了…” 他红着脸,试图阻止左奇函的动作,声音带着点求饶的意味。
左奇函这才停下揉按的手,却没有移开,依旧松松地搭在他的膝盖上。他抬起眼,目光再次锁住杨博文躲闪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浅、却带着十足侵略性的弧度。
“药,涂得很好。”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晨起的沙哑,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手背上的棕褐色药痕,“比我自己弄强多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的赞许。
杨博文的脸颊简直要烧起来,他猛地低下头,视线慌乱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左奇函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手背上涂着碘伏的痕迹和那道暗红的痂,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性感。他想起自己刚才笨拙的擦拭,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酒精的冰凉和他皮肤的触感。
“我…我就是随便弄弄…” 他小声嘟囔,试图抽回被蹭得发痒的手,却被左奇函更紧地握住。
“嗯,” 左奇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身体又往杨博文这边靠了靠,肩膀几乎贴着他的膝盖。他微微歪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杨博文低垂的、泛红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慵懒的、近乎蛊惑的磁性,“那下次…还麻烦你。”
阳光彻底铺满了安全屋的一角,将两人依偎在地板上的身影拉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空气里漂浮着微小的尘埃,在光束中跳跃。角落里残留的破败和冰冷,被这清晨的暖意和掌心里无声传递的、滚烫而笨拙的糖霜,悄然融化。杨博文低着头,感受着膝盖上残留的揉按暖意和手背上持续不断的、带着薄茧的摩挲,心跳快得像要挣脱胸膛,却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暖意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