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碎片与七结门

地下三层的阶梯比想象中更陡峭，每级台阶的边缘都泛着青黑色，像是被常年渗出的黏液浸泡过。我踩上第一级台阶时，鞋底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低头才发现台阶表面布满细密的骨针，针尖上还挂着半干涸的暗红色液体。像素眼镜的镜片突然亮起，自动扫描出这些骨针的成分：“混合了人骨与青铜矿砂，含有强烈的精神污染物质”。

“别碰台阶侧面的凹槽。”零的桃木剑突然指向第二级台阶，那里的裂缝里嵌着几缕黑色发丝，无风自动地缠向莉莉的脚踝。他用剑鞘挑开发丝的瞬间，那些头发突然化作细小的黑虫，密密麻麻地爬进墙壁的砖缝，留下蜿蜒的痕迹，像极了地图上标注的十二道能量线。

莉莉怀里的兔子玩偶已经不再动弹，肚子上的裂缝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纸卷，上面用朱砂写着“七窍锁魂阵”。我展开纸卷的刹那，所有台阶突然发出嗡鸣，每级台阶的凹槽里都浮出个青铜铃铛，铃铛上的符文正在旋转，组合成十二地支的图案。第七个铃铛恰好对应我脚下的位置，铃舌竟是用半截指骨做成的，晃悠间发出的声音让人心头发麻。

“这些铃铛在同步我们的心跳。”爱丽丝突然按住自己的脉搏，她手腕上的医疗手环显示心率正在快速攀升，“我的副能力感应到地下有个巨大的能量场，这些铃铛是增幅器。”她抛出的银针刚接触到铃铛，就瞬间熔断成铁水，在台阶上凝成个扭曲的符号——与老板办公室地砖的螺旋纹完全一致。

逍遥的重剑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火花，剑身上的龙纹突然变得狂躁，像是在抗拒着某种力量。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第五级台阶上的血迹：“这是安爷的血。”血迹旁的刻痕与他之前咳出的银镯子纹路相吻合，组成个完整的“遁”字，“他当年从这里逃出去过，这是盗门的逃生标记。”

薇薇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锁骨处的胎记已经完全变成青铜色，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小的鳞片。每当靠近某个台阶，那些鳞片就会轻微颤动，像是在与台阶下的东西产生共鸣。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能听到很多声音，他们在说‘女王该归位了’。”

她的话刚落，第四级台阶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洞。洞里飘出无数白色的绸缎，上面绣着精绝古城的壁画，画中那些戴黄金面具的人正在朝拜一个坐在蛇椅上的女人，女人的锁骨处同样有块醒目的印记。绸缎飘过薇薇安眼前时，突然自动缠上她的手腕，竟与之前炸裂的蛇形手镯轮廓完全吻合。

“这些绸缎在重塑她的身份。”零用桃木剑斩断绸缎，断裂处喷出的不是丝线，而是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台阶上瞬间长出红色的藤蔓，藤蔓的花苞里裹着小小的人脸，“这是神树的须根，它在确认祭品的纯度。”

我突然想起青铜碎片里的记忆，白袍人埋进沙里的半截玉佩上，也刻着类似的藤蔓纹路。正思索间，像素眼镜突然弹出新的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波，来源：地下三层祭坛核心”。镜片上的能量条开始疯狂闪烁，最后一道能量线已经蔓延到我的胸腔，与心脏的跳动频率完全同步。

走到第七级台阶时，我停住了脚步。空荡的台阶上只有那个像素眼镜的图案，镜面上的裂痕正随着我的呼吸慢慢扩张。我伸出手触碰图案的瞬间，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图案突然亮起红光，在墙壁上投射出段影像：二十年前的员工宿舍里，一个婴儿正在襁褓中啼哭，锁骨处没有任何印记，而襁褓外裹着的，正是我那枚秦朝戒指的同款仿制品。

“他们一开始找错了人。”爱丽丝突然指着影像里的护士，那人胸前的工作证上写着“超自然公司医疗部-003”，“这个护士是七结门的人，她在调换婴儿时弄错了标记。”影像里的护士突然抬头，脸上露出与章鱼商店老板一模一样的章鱼纹身，“原来章鱼商店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据点！”

逍遥突然用重剑劈开旁边的墙壁，砖缝里掉出个褪色的襁褓，上面绣着的七结门标记已经模糊，但边角处的布料纹理，与影像里的婴儿襁褓完全一致。襁褓里裹着半块玉佩，与我口袋里的残片拼在一起后，露出完整的“精绝”二字。

“所以我才是……”薇薇安的声音带着解脱，又藏着恐惧，她抚摸着锁骨处的青铜胎记，“我只是钥匙，而你才是真正的王族后裔。”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将我的指尖按在她的胎记上，青铜色的印记瞬间传来灼热感，我的秦朝戒指碎片突然从口袋里飞出，贴在印记中央，“看，只有你的信物能激活它。”

零突然指向第八级台阶，那里的凹槽里嵌着块血玉髓，与之前车顶上发现的晶石完全相同。他用桃木剑挑起血玉髓的瞬间，我又看到段新的记忆：老板跪在太阳墓的主墓室里，面前的石棺上刻着十二道锁链，每道锁链都连着个名字，第七个名字被划掉，旁边补写着我的入职编号。

“他一直在修正错误。”我盯着记忆里的石棺，棺盖上的鬼洞文与车壁上显露出的真相完全吻合，“薇薇安的转世是计划外的变数，所以他才需要复制那么多‘薇薇安’来确保仪式能进行。”像素眼镜突然自动调出公司的员工档案，所有与我同期入职的员工照片上，都有个模糊的绿色印记，位置恰好与老板左眼里的珠子相同，“我们都是备选品。”

走到第十级台阶时，墙壁突然渗出黑色的液体，在砖面上汇成幅地图，标记出地下三层的结构——中心是祭坛，周围分布着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标着祭品的编号，第七号房间的门牌号已经脱落，地上的划痕显示它原本写着“007”。

“那是你的房间。”逍遥踢开虚掩的房门，里面的陈设与我住的员工宿舍一模一样，书桌上甚至放着本我刚看完的小说，书签夹着的位置，正好写着“献祭之日”。床头柜的抽屉里，藏着个青铜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十二根细小的骨头，每根都刻着编号，第七根的末端刻着个“黄”字。

“这是指骨。”爱丽丝用镊子夹起那根骨头，医疗手环立刻显示出检测结果，“属于不同年龄的人，骨头上的能量残留与神树根须完全一致。”她突然看向我，眼神里带着震惊，“他们一直在收集历任第七祭品的骨头，你的这根还是新的，说明……”

“说明我是第一个活到觉醒的。”我拿起那根刻着“黄”字的指骨，它在我掌心突然发烫，与我胸腔里蔓延的能量线产生共鸣。窗外传来神树根系伸展的声响，整栋办公楼都在轻微震颤，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正在苏醒，“他们培育的不是祭品，是容器。”

零突然拽着我们冲出房间，第十二级台阶处的墙壁正在剥落，露出后面的青铜门，门上的七结门标记已经亮起红光。门两旁的石壁上，嵌着十二具木乃伊，正是之前在太阳墓模型里看到的那些，他们捧着的陶罐正在渗出更多黑色液体，在地面上汇成河流，朝着门内流去。

“仪式要开始了。”薇薇安的蛇形手镯碎片突然在口袋里发烫，她掏出那半块下颌骨，与之前发现的牙齿拼成完整的头骨，骨头上的鬼洞文突然全部亮起，在青铜门上投射出献祭的步骤，“第一步，用王族后裔的血激活神树；第二步，让精绝女王的转世进入祭坛核心；第三步……”

她的话被青铜门的巨响打断，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祭坛——十二根巨大的青铜柱环绕着中心的神树，每根柱子上都绑着具尸体，穿着超自然公司的防沙服，编号从001到011。最中间的神树上，挂着个空着的锁链，旁边的石壁上刻着“007”。

老板站在神树前，手里的蛇头拐杖正往树根处滴着红色液体，每滴下一滴，神树的枝叶就颤抖一下，十二根青铜柱上的尸体便抽搐起来。他转过身时，脸上的黄金面具已经摘下，右脸覆盖着青铜鳞片，七结门的标记从耳根延伸到脖颈，左眼里的绿珠正在疯狂闪烁。

“恭喜你，第七个祭品。”他的声音里带着诡异的笑意，蛇头拐杖指向神树上的空锁链，“你的秦朝戒指里封印着精绝王族的血脉，现在，该让它回到神树里了。”他突然指向薇薇安，“至于你，我的女王，该回到你的王座上了。”

神树旁边的石台上，突然升起个座椅，上面刻着精绝古城的图案，椅背上的蛇形雕刻与薇薇安的手镯碎片完全吻合。薇薇安刚被黑色液体缠绕着拖向座椅，就被逍遥的重剑斩断了束缚，剑身上的龙纹与黑色液体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水火交融。

“安爷的摩斯密码说七结门的门主是你的左脸。”我握紧掌心的青铜碎片，它边缘的锯齿已经深深嵌进肉里，血珠滴落在地的瞬间，神树的根系突然朝我涌来，却在接触到血迹时猛地缩回，“原来王族的血能克制神树！”

老板的脸色变得狰狞，左眼里的绿珠突然射出红光，击中神树的树干。神树剧烈摇晃起来，十二根青铜柱上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朝着我们扑来。零挥舞桃木剑斩断最前面那具尸体的手臂，断裂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的根须，“这些尸体已经被神树同化了！”

爱丽丝突然将所有黄牛能量饮料砸向那些尸体，饮料接触到根须的瞬间炸开，产生的冲击波竟暂时逼退了它们。她趁机抛出手术刀，精准地划开我的手背，“快，用你的血泼向青铜柱！”我的血滴在第一根柱子上时，上面的尸体突然发出惨叫，身上的根须开始枯萎，“有效！”

逍遥用重剑支撑着身体，他爷爷的幻影又开始在他体内躁动，银镯子在他手腕上疯狂旋转，发出摩斯密码的节奏。“安爷说祭坛的弱点在第七根柱子！”他朝着标着“007”的方向大喊，重剑突然爆发出金光，将扑来的尸体震飞，“那里有他当年埋下的炸药！”

我朝着第七根青铜柱跑去，神树的根系不断从地面钻出，试图阻拦我。薇薇安突然挡在我身前，她锁骨处的青铜胎记发出强光，根系接触到她的瞬间就化作灰烬，“我的转世之力能暂时克制它们，快！”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那些从雾里走出的“薇薇安”幻影正在与她融合，“我妈说过，精绝女王的使命就是守护王族，原来这才是真的。”

跑到第七根柱子前，我发现柱脚有块松动的砖石，上面刻着盗门的标记。我用青铜碎片撬开砖石，里面果然藏着个生锈的炸药包，引线已经有些受潮，但上面的日期清晰可见——正是二十年前勘察队失踪的那天。

“需要火源！”我回头大喊，逍遥立刻将重剑抛了过来，剑身上的龙纹正在燃烧，“用你的血点燃！”我划破手掌按在引线上，鲜血接触到龙纹的瞬间燃起绿色的火焰，沿着引线快速蔓延。

老板突然用蛇头拐杖指向我们，杖头的蛇眼射出红光，击中薇薇安的后背。她猛地喷出一口血，身体彻底变得透明，那些“薇薇安”的幻影从她体内飞出，扑向老板，“快走！七结门要闭合了！”

青铜门开始缓缓关闭，神树的根系疯狂地朝着祭坛核心收缩，十二根青铜柱上的尸体正在融化，变成滋养神树的液体。我看着薇薇安的幻影与老板缠斗，她的蛇形手镯碎片突然全部飞向神树，在树干上组成个巨大的“封”字，“以精绝女王之名，封印神树！”

炸药在此时爆炸，第七根青铜柱轰然倒塌，砸在神树的主干上。神树发出刺耳的惨叫，根系开始反向收缩，朝着老板的方向缠绕过去，“不！我的计划！”他左眼里的绿珠突然飞出，在空中化作颗血玉髓，被神树的根须瞬间吞噬，“你们也会被一起吞噬！”

零拽着我们冲向正在关闭的青铜门，爱丽丝用绷带缠住我的手臂，逍遥在后面用重剑支撑着门的缝隙。跑出祭坛的瞬间，我回头看见神树正在反向吞噬整个地下三层，老板的身体被根须缠绕着，脸上露出既痛苦又解脱的表情，右脸的青铜鳞片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正常的皮肤——那是张与安爷极其相似的脸。

“他是安爷的弟弟。”逍遥突然说出这句话，银镯子在他手腕上发出哀鸣，“盗门记载过，安爷有个失踪的弟弟，从小就痴迷超自然力量。”他看着正在坍塌的祭坛，“他不是在复制献祭，是在完成哥哥未完成的研究，只是走火入魔了。”

青铜门彻底闭合的瞬间，整栋办公楼开始剧烈震颤，神树反向吞噬的力量正在摧毁整个“第十二座古城”。我们冲出办公楼时，章鱼商店的卷帘门正在落下，触须上缠着绷带的章鱼朝我们挥了挥触手，像是在告别，随后便被坍塌的碎石掩埋。

废铁皮车还停在原地，车斗里的青铜碎片已经全部化作粉末，在阳光下消散。莉莉怀里的兔子玩偶恢复了正常，只是肚子上的裂缝再也无法闭合，里面露出张纸条，上面是老板的字迹：“当十二颗种子枯萎，七结门会永远关闭，而你们，是新的守门人”。

薇薇安的锁骨处，青铜胎记正在慢慢褪去，露出原本淡青色的印记。她看着自己的手心，蛇形手镯的碎片已经消失，只留下个浅浅的疤痕，“精绝女王的使命完成了。”她看向我，眼神里带着释然，“王族的血脉也该有新的意义了。”

我的像素眼镜突然亮起，最后一道能量线正在慢慢消退，镜片上显示出最后的信息：“神树枯萎，十二座古城能量场消失，超自然公司-祭坛已摧毁”。它随后便彻底黑屏，再也无法启动，镜腿内侧刻着的入职编号正在淡化，像是从未存在过。

零发动了汽车，废铁皮车驶离公司时，我回头看见整栋办公楼正在坍塌，地下三层的方向冒出绿色的烟雾，那是神树彻底枯萎的信号。太阳墓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十二道射线全部熄灭，戈壁滩上的十二道沟壑正在慢慢合拢，像是从未出现过。

车斗里的定魂珠还在发光，在铁皮上拼出最后的提示渐渐模糊：“守门人将世代守护此地，直到新的轮回开启”。我看向爱丽丝、零、逍遥和薇薇安，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也有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废铁皮车驶上返程的路，车窗外的沙丘正在恢复平静，只有远处的海市蜃楼里，还能隐约看到超自然公司的幻影，但很快也消散在风中。莉莉抱着兔子玩偶睡着了，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仔细听去，是章鱼商店那句“鬼洞与神树同源”。

我摸着自己脸颊上已经消失的鳞片，掌心的青铜碎片印记也在慢慢褪去。阳光洒在戈壁滩上，泛起金色的光芒，像是在覆盖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零递给我一块新的青铜碎片，上面没有任何纹路，“从头开始吧。”

车斗里的罗盘重新转动起来，指针指向未知的方向。我知道，我们的旅程还没结束，守门人的使命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别人祭坛里的祭品，而是自己命运的主宰。废铁皮车的引擎发出轰鸣，朝着戈壁滩的深处驶去，身后是正在消失的过往，前方是充满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