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端着鎏金铜盆进来时,苏倾离正把那枚龙纹玉佩凑到窗前。日光透过冰裂纹窗棂,在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缺口处的新茬刺得指尖发麻。
"主子,三殿下差人送了点心来。"春桃把食盒搁在描金茶几上,揭开盖子时 breath 都放轻了,"说是御膳房新做的芙蓉糕。"
苏倾离转头看那碟莹白的糕点,花瓣形状捏得精巧,顶上还缀着颗殷红的樱桃。三年前在北境,将士们分食一块发霉的麦饼都能笑得震天响,哪见过这样金贵的东西。她把玉佩揣回怀里,冷冷道:"扔了。"
"啊?"春桃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这......这可是御膳房的......"
"我说扔了。"苏倾离走到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映出张苍白的脸,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她拿起支银簪子,尾端的尖刺正对着自己脖颈动脉的位置,"三殿下还说什么了?"
"就......就说让您尝尝鲜。"春桃慌忙把食盒盖好,"那人还说,今晚戌时三刻,御花园赏星台见。"
苏倾离把银簪狠狠扎进发髻,铜镜"哐当"晃了晃。赏星台?那地方偏僻得很,当年冷宫的老太监说过,几十年前有位贵妃就在那儿投了湖。她冷笑一声,伸手从妆匣底层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硬邦邦的麦饼——昨天偷偷让春桃去禁军营房换的,北境老兵见了这饼子,总会念点旧情。
"春桃,你说这皇宫像什么?"苏倾离掰了块麦饼塞进嘴里,硌得牙疼,"我看就像个大鸟笼,金的银的,却连口气都喘不匀。"
春桃吓得脸都白了,扑通跪倒在地:"主子!您小声点!这话要是让人听见......"
"听见又怎样?"苏倾离把麦饼渣洒在地毯上,"反正我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俯身抓住春桃的手腕,"你到底是谁的人?"
春桃的身子抖得像筛糠,眼泪啪嗒掉在青砖上:"奴婢......奴婢是殿下派来伺候您的......"
"哪个殿下?"苏倾离的指甲掐进她肉里,"东宫的,还是御花园那位?"
"是......是太子殿下......"春桃疼得直抽气,"但三殿下说......说只要奴婢帮他,就......就把奴婢弟弟从牢里放出来......"
苏倾离松开手,看着春桃手腕上四道紫红指印,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暖意瞬间冻成了冰。她就说嘛,这宫里哪有什么干净人。她从匣子里摸出锭银子塞过去:"拿着,今晚的事儿,就当我不知道。"
春桃捧着银子哭得更凶了:"主子......"
"滚。"苏倾离背过身去,望着窗外那株半死不活的海棠树。北境的海棠都是长在悬崖上的,风吹雨打,反倒开得泼泼洒洒。不像这宫里的,养在花盆里,娇贵得像纸糊的。
夜幕降临时,苏倾离换上身黑色夜行衣。这还是当年在北境侦查敌情时穿的,袖口和裤脚都磨出了毛边,却比宫里那些云锦舒服百倍。她翻出床板下藏着的短刀,刀鞘上刻着半朵海棠——这是兄长送她的及笄礼,说女孩子家,总得有点念想。
"哗啦"一声,她踹开后窗,纵身跳入院中。落地时膝盖微弯,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三年冷宫没磨掉她的功夫,反倒把性子养得更野了。
御花园的风带着水汽,吹得假山石上的青苔都发了潮。苏倾离贴着回廊柱子往前挪,每走三步就停一停,耳朵像兔子似的竖起来。北境的夜是活的,有狼嚎,有风声,有将士们的呼噜声。宫里的夜却是死的,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眨动的声音。
"谁在那儿?"突然传来个太监的声音,苏倾离闪身躲进花丛,枝叶扫过脸颊,火辣辣地疼。她屏住呼吸,看着两个提着宫灯的太监从面前走过,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串钥匙,叮叮当当地响。
等太监走远了,苏倾离才从花丛里钻出来,猫着腰往赏星台方向跑。月光照在汉白玉栏杆上,像撒了层霜。她刚跑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站住。"
苏倾离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这声音......她猛地转身,月光下,萧景渊穿着身玄色常服,领口绣着暗金龙纹,在夜色里几乎看不清轮廓。他身后跟着四个黑衣护卫,个个面无表情,手按在腰间的刀上。
"太子殿下深夜不睡觉,也来御花园散步?"苏倾离握紧短刀,指关节发白。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被抓,就抹脖子自尽,绝不能落在这狗皇帝和伪君子手里。
萧景渊没说话,只是一步步朝她走近。他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敲在苏倾离的心尖上。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紧抿的嘴角和眼底的红血丝——他似乎很久没睡好了。
"你要去哪?"萧景渊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倾离冷笑:"怎么?殿下连我去哪儿都要管?"她突然往前一步,刀尖直指他胸口,"还是说,殿下怕我去见三殿下?"
萧景渊的眼神暗了暗,喉结滚动了一下:"苏倾离,别玩火。"
"火?"苏倾离笑出声,眼里却没半点笑意,"我现在就在火坑里!"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兄长死得不明不白!十万苏家军被你们当牲口使唤!我苏倾离在这鬼地方受辱三年!萧景渊,你告诉我,什么是火?!"
护卫们唰地拔刀,刀光在月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萧景渊抬手阻止了他们,目光沉沉地看着苏倾离:"苏靖远的死,本王会查。"
"查?"苏倾离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等你查到黄花菜都凉了!"她突然压低声音,刀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襟,"我问你,三年前你在北境点将台,到底看到了什么?"
萧景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月光下,他手上的青筋根根分明。苏倾离看见他喉结又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堵在喉咙口,死活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三殿下,这边请,苏侧妃应该快到了。"
苏倾离心里咯噔一下,萧景睿来了!她下意识地想躲,手腕却突然被萧景渊抓住。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捏得她骨头都快碎了。
"跟我走。"萧景渊低吼一声,拉着她就往假山后面跑。
苏倾离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短刀掉在地上都没顾得上捡。假山石上的藤蔓缠住她的头发,疼得她龇牙咧嘴。萧景渊却像没感觉似的,只顾着往前冲,温热的掌心烫得她手腕发疼。
两人躲在假山石后面,能听见萧景睿和太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苏倾离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能闻到萧景渊身上的龙涎香,还有他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
"殿下,苏侧妃好像没来。"太监的声音带着疑惑。
萧景睿叹了口气:"再等等吧。"
苏倾离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忽然,她感觉到萧景渊的手松了松,转而搂住了她的腰。他的手臂像铁圈似的,勒得她喘不过气。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苏倾离的脸颊蹭到他的下巴,胡茬扎得她有点疼。她忽然想起那个深夜,在冷宫里,他也是这样靠得很近,说要让她当皇后。那时候她只觉得恶心,可现在......她不敢往下想。
"殿下,夜深了,起风了。"太监的声音带着催促。
萧景睿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倾离才松了口气,刚想推开萧景渊,却发现他的身体烫得吓人。她抬头一看,月光下,他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怎么了?"苏倾离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
萧景渊没说话,只是闭上眼,靠在假山石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一千里路。苏倾离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藏在袖子里,此刻竟然渗出了血,染红了玄色的衣料。
"你受伤了?"苏倾离吓了一跳,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猛地甩开。
"别碰我。"萧景渊的声音带着痛苦的沙哑。
苏倾离皱紧眉头,这个时候还嘴硬。她想起自己怀里有金疮药,是上次春桃帮她换衣服时偷偷塞给她的,说是太子殿下让准备的。当时她还以为是毒药,现在看来......
她不再犹豫,强行抓住萧景渊的左手,撸起袖子一看,倒抽一口凉气。他的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锐器划的,现在还在往外冒血。伤口边缘有些发黑,似乎是中了毒。
"这是怎么回事?"苏倾离的声音发颤。
萧景渊转过头,避开她的目光:"不关你的事。"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嘴硬!"苏倾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她打开油纸包,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北境的金疮药都是黑乎乎的药膏,哪像这宫里的,黄澄澄的,还带着股香味。
"忍着点。"苏倾离用小刀挑开挂在树上的藤蔓,撕成一条条的,权当绷带。她先把伤口周围的血擦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金疮药敷上去。萧景渊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很疼?"苏倾离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嘴唇都咬白了。
萧景渊摇摇头,忽然抓住她的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苏倾离,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倾离被他问得一愣,是啊,她为什么要帮他?他是她的仇人,是把她关在冷宫里的罪魁祸首。可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她竟然狠不下心来。或许是因为他刚才救了她,或许是因为......她不敢想下去。
"我只是不想欠你的。"苏倾离甩开他的手,继续包扎伤口,"上次在校场,你帮了我。这次算我还你。"
萧景渊沉默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苏倾离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包扎。忽然,她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羽毛。
"你的头发上有片叶子。"萧景渊的声音很轻,像梦呓。
苏倾离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站起身:"好了,我先走了。"她捡起地上的短刀,转身就想跑。
"苏倾离。"萧景渊突然叫住她。
苏倾离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明天围场,小心萧景睿。"萧景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的箭术,不在你之下。"
苏倾离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疼。她没说话,纵身跃上墙头,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凝香阁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春桃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口水都流到了袖子上。苏倾离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这宫里的人,谁不是在苦苦挣扎呢。
她轻轻叫醒春桃,让她准备热水。沐浴时,她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又想起萧景渊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中毒?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对太子下毒手?难道是萧景睿?
"主子,您发什么呆呢?"春桃拿着毛巾走进来。
苏倾离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对了,今天围场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春桃把毛巾递给她,"弓和箭都检查过了,还有您要的麦饼,也偷偷藏在包袱里了。"
苏倾离笑了笑,这还是春桃第一次主动帮她。或许,这宫里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
辰时三刻,围场入口处旌旗招展。皇帝坐在高高的看台上,身边站着几位皇子和大臣。苏倾离跟着萧景渊走上前去,刚跪下请安,就听见一阵嚣张的笑声。
"这就是那个北境来的女将军?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一个穿着异域服饰的壮汉走了过来,络腮胡子,铜铃大的眼睛,正是西凌国的第一射手巴图。
苏倾离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巴图将军是吧?久仰大名。"
巴图冷笑一声,从箭筒里抽出支箭,用手指弹了弹:"听说苏将军箭术高超,不如我们今天就比划比划?"
苏倾离还没说话,萧景渊突然开口了:"今日是父皇寿辰,不宜动武。"
巴图挑眉:"怎么?太子殿下怕了?还是怕你的侧妃输给我,丢了大周的脸?"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声。苏倾离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她转头看向萧景渊,发现他脸色苍白,左手不自觉地蜷缩着——伤口肯定又疼了。
"好,我跟你比。"苏倾离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围场。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连皇帝都惊讶地看着她。萧景渊也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苏倾离,别胡闹。"
"我没有胡闹。"苏倾离直视巴图,"你想怎么比?"
巴图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简单。我们各射三箭,谁射中的靶心多,谁就赢。但有个规矩,箭必须擦着对方的耳边飞过,才算数。"
苏倾离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哪里是比箭,分明是玩命!擦着耳边飞过,稍有不慎就会一箭封喉!
"怎么?不敢了?"巴图挑衅地看着她。
苏倾离深吸一口气,想起北境的弟兄们,想起兄长临死前的嘱托。她不能退缩,她是苏家军的将军,她不能丢苏家军的脸!
"好,我答应你。"苏倾离的声音坚定如铁。
萧景渊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疯了?!"
苏倾离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没疯。"她轻轻挣开他的手,"殿下放心,我不会输的。"
巴图哈哈大笑:"好!不愧是北境来的女将军,有胆识!来人,备弓!"
很快,两把弓和六支箭被送了上来。苏倾离拿起那把熟悉的牛角弓,手指拂过冰凉的弓身。这是兄长留给她的遗物,陪她在北境征战多年,从未失手过。
两人相对而立,间隔不过十步。围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皇帝坐在看台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萧景睿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苏将军,请吧。"巴图率先搭箭上弦,弓拉得满如圆月。
苏倾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北境的天空,辽阔而湛蓝。兄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倾离,射箭最重要的不是力气,是心。心定,则箭定。"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鹰。搭箭,拉弓,瞄准——一气呵成。
"嗖!"
两支箭同时离弦,带着破空之声飞向对方。围场上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苏倾离只觉得耳边一阵冷风掠过,箭羽擦着她的耳廓飞过,带起几根发丝。
"噗!"
箭矢稳稳地钉在靶心中央。
苏倾离喘着气,转头看向巴图。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没料到她真的敢下手。
"该你了。"苏倾离冷冷地说。
巴图咬咬牙,再次搭箭上弦。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苏倾离知道,他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又是两支箭同时离弦。这一次,苏倾离明显感觉到箭的轨迹有些偏离。她下意识地歪了歪头,箭矢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噗!"
巴图的箭射中了靶心,而苏倾离的箭,却射偏了一寸。
"哈哈哈!我赢了!"巴图得意地大笑起来。
围场上一片死寂,大周的官员们个个脸色铁青。苏倾离擦了擦脸颊上的血,眼神冰冷地看着巴图。她知道,自己是故意射偏的。刚才那一瞬间,她看到巴图的袖口闪过一丝银光——那是淬了毒的银针!有人想借刀杀人!
"苏将军,承让了。"巴图轻蔑地看着她,正要转身离开。
"等等。"苏倾离突然开口,"我们还有第三箭没射。"
巴图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笑了:"怎么?你还想垂死挣扎?"
苏倾离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弓,目光越过巴图,看向他身后的萧景睿。萧景睿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不定。
"这一箭,我要射的不是靶心。"苏倾离的声音冰冷如霜,"是人心。"
她猛地拉满弓弦,箭尖直指巴图身后的萧景睿!
所有人都惊呆了,皇帝猛地站起身:"苏倾离!你要干什么?!"
萧景睿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你......你疯了!"
巴图也察觉到不对劲,转身想去挡。就在这时,苏倾离突然松开了手。箭矢如流星般飞出,却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巴图,径直飞向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噗!"
箭矢深深钉入树干,上面还挂着一只血淋淋的毒蝎子。
围场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明白了,刚才巴图袖口的银光根本不是银针,而是这只毒蝎子!有人想在箭上做手脚,害死巴图,再嫁祸给苏倾离!
巴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直流。如果不是苏倾离这一箭,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是谁?!是谁想害我?!"巴图怒吼着,眼神凶狠地扫过周围的人。
萧景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苏倾离冷笑一声,她早就猜到是他。三殿下,看来你急着要除掉巴图,好嫁祸给我啊。
就在这时,萧景渊突然咳嗽起来,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苏倾离心里一紧,连忙跑过去扶住他。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甚至泛起了乌青色。
"你怎么样?"苏倾离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担忧。
萧景渊摇摇头,虚弱地说:"我没事......"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殿下!"苏倾离惊呼一声,连忙抱住他。
围场上顿时一片混乱。皇帝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下令:"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苏倾离抱着萧景渊,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烫。她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这个总是冷冰冰的男人,这个把她关在冷宫里三年的男人,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
她忽然想起昨晚在御花园,他抓住她手腕时的坚定,想起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想起他说"小心萧景睿"时眼中的担忧。原来,他一直在暗中保护她。
"萧景渊,你醒醒!"苏倾离摇晃着他的身体,声音哽咽,"你不是要让我当皇后吗?你不是要我安分守己吗?你醒醒啊!"
太医匆匆赶来,诊脉后脸色凝重地说:"回陛下,太子殿下是中了毒,而且是罕见的'七日断魂散'。这毒......这毒无药可解啊!"
苏倾离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无药可解?怎么可能?她看着萧景渊苍白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不,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北境的神医曾经说过,天下没有无药可解的毒。一定有办法的!
苏倾离猛地抱起萧景渊,转身就往外跑。
"苏倾离!你要去哪?!"皇帝怒吼道。
苏倾离没有回头,只是坚定地说:"我要去救他。"
她抱着萧景渊,一步步走出围场。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苏倾离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和这个男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她不仅要为兄长报仇,要保住苏家军,还要救活这个口是心非、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苏倾离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身后,有十万苏家军的期盼,有兄长的嘱托,还有......这个需要她保护的男人。
苏倾离抱着萧景渊冲出围场时,日光正烈得晃眼。怀中男人的身体烫得像块烙铁,呼吸短促得像随时会断裂的丝线。她听见身后传来禁军的呐喊,靴底敲击青石板的声音急促如鼓点。
"让开!"她侧身撞开两个拦路的太监,玄色袍角在风中炸开。宫道两侧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几片被震落的叶子粘在萧景渊汗湿的额发上。
街角突然转出一辆乌木马车,车辕上挂着青铜螭龙铃铛。车夫猛地勒住缰绳,惊马人立而起的瞬间,苏倾离看清了车帘掀开时露出的半张脸——是太医院的院判李修远。
"苏侧妃?"老御医眼睛瞪得溜圆,捋着山羊胡的手顿在半空,"太子殿下这是......"
"七日断魂散。"苏倾离咬紧牙关,腾出一只手扯开马车布帘,血腥味混着药草香扑面而来,"能救他的只有你。"
李修远的脸色由白转青,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搭上萧景渊的脉搏。车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苏倾离反手抽出靴筒里的短刀,刀锋抵在了御医花白的脖子上。
"驾车。"她盯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禁军甲胄,"去城西百草堂。"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颠簸中,李修远抖着手打开药箱。银针在车壁透进的光斑里泛着冷光,刺入萧景渊穴位的瞬间,男人喉间溢出声压抑的痛哼。苏倾离这才发现他攥着衣襟的指缝里渗出暗黑的血,将玄色常服晕染出更深的墨团。
"这毒......"老御医拔下第三根银针时,针尖已泛出青黑,"需得千年雪莲做药引,可太医院的冰窖......"
"我知道哪里有。"苏倾离打断他,目光扫过车窗倒影里自家苍白的脸。三年前被打入冷宫那日,她曾在御膳房后的暗格里藏过半块雪莲——那时原是想着兄长若能回京,用它补补身子。
马车刚拐进百草堂后巷,苏倾离就听见身后传来羽箭破空的锐响。她抱着萧景渊滚下车的瞬间,车篷被射穿成筛子状,翎羽簌簌落在李修远惊惧的脸上。
"带他进去。"苏倾离将人推进药铺后门,短刀划破巷墙灰皮,"从密道走。"
转身迎上禁军的刹那,她看见为首那人腰间的玉佩——和昨晚在御花园听见的叮当声一模一样。刀锋相撞迸出的火花溅在眼角,苏倾离突然想起兄长教她的刀法要诀,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短刀贴着对方护心镜滑过,在他上臂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萧景渊给了你什么好处?!"被划伤的队正捂着流血的胳膊怒吼,身后十数柄长刀同时出鞘。
苏倾离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后退。靴底踩碎地上的药渣,混着尘土溅上裙摆。她数着对方的呼吸频率,像在北境草原上等待最佳猎机,直到听见斜后方传来瓦片松动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