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凡攥着练功服往B栋走时,楼梯转角撞上个人。
抬眼一看,是隔壁班的陈君——对方手里也抱着个鼓鼓囊囊的练功包,额前碎发被风吹得乱翘。
“这么早?”
陈君挑了下眉,脚步没停,“江老师和赫老师的课,谁敢迟到啊”
苏逸凡扯了扯背包带跟上,两人并肩往六楼爬。
楼梯间里飘着淡淡的松节油味,陈君忽然笑了声:
“昨天那表你看着没?
下午排到六点半,怕是连吃晚饭的空都得掐着表算。”
苏逸凡“嗯”了声
想起昨晚腿上还没散的酸胀,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张老师要把训练排得这么满
——初赛闯过来的五个人里,陈君的技巧最扎实,偏生软开是短板;
而自己恰好相反,这场集训,怕是要把每个人的软肋都往硬里磨
一进教室,就见王明和陈成铭正靠着把杆活动腿脚,俩人凑在一块儿低声聊着天。
他俩是同班同学,这次一起闯进了集训班。
见陈君和苏逸凡进来,王明率先扬声打招呼,语气里带着点戏谑:
“哟,君哥来的挺早啊!”
陈君挑眉笑了笑,把包往墙角一放:
“哟哟,你们不也比我早到?”说着便俯身开始活动脚踝。
苏逸凡没多话,径直走到把杆旁,和他们一起架起腿耗着。
耗到腿开始发麻时,陈成铭先开了口,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静:
“听说这节课是江老师和赫老师带?
他转头看向苏逸凡,
“喂,苏逸凡,江老师压腿狠不狠?”
苏逸凡正咬着牙调整呼吸,闻言瞥了眼自己架在杆上的腿,含糊道:
“你说呢?看我这软度就知道了”
王明探头瞅了瞅,咂咂嘴:“看见了看见了,确实够狠”
陈成铭顿了顿,又问!
“你们路上看见杨天了没?”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没见着”
上课铃还差半分钟响时,四人望着门口空荡荡的位置,杨天仍没出现。
突然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是江浩和赫老师。
“都站好”
江浩的声音刚落,目光已扫过全场,“怎么只有四个人?”他看向赫老师,“你班上的杨天请假了?”
赫老师皱眉摇头:“没。”
“那就是迟到了”
江浩的脸色沉下来,眼神里裹着怒气。他指了指把杆:
“所有人先做两组踩跨,上面的人靠墙站,不许扶把杆”
说罢便和赫老师一起坐在墙角的矮柜上,目光如炬地盯着四人。
教室里的空气像结了冰,连呼吸声都轻得怕被听见。
赫老师时不时抬腕看表,秒针的滴答声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杨天始终没露面。
“好,换人。”江浩的声音打破沉寂。
四个孩子咬着牙调换姿势,胯骨抵在把杆上的疼顺着骨头缝往肉里钻,眼眶发酸却没人敢吭声
——江老师和赫老师的眼神比训练更让人发怵。
终于等江浩喊“下”,四人刚松口气,就听他扬声:“踢腿!”
赫老师拿起鼓槌,“咚、咚、咚”的敲击声急促响起。
四人不敢怠慢,腿踢得又快又直,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
就在这时,大门“哐当”被推开,杨天闯了进来。
他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一边喘气一边喊:“报告老师!”
“出去”赫老师的声音冷得像冰。
等四人踢完规定组数,赫老师对江浩说:
“这节课你带他们,我去处理杨天”
“好。”江浩应着,听着赫老师带杨天出去时“砰”的关门声,就知道这孩子少不了一顿狠罚
——赫老师向来最忌讳迟到
门外,赫老师看着杨天泛红的眼眶,火气更盛,厉声训斥了几句,拽着他的胳膊往隔壁空教室走。
“都别看了”江浩已经搬来一排练功凳,
“左右腿各耗五分钟。”
四个孩子赶紧把腿架上去,江浩踱步巡视,时不时开口纠正:
“陈君,后跨别歪;王明,脚绷直;陈成铭,上背立起来;苏逸凡,手给我放膝盖上,别偷偷撑着!”
没人敢再分心,只有练功凳被压得轻微作响,
腿架在练功凳上渐渐发麻时,隔壁教室忽然传来杨天的哭喊,不是撒娇似的呜咽,是带着疼和慌的惨叫,混着赫老师压低的训斥声,一下下撞在墙上。
陈君的脚趾蜷了蜷,架着的腿晃了半寸,被江浩眼尖瞥见:“别动!”
他赶紧绷紧肌肉,耳朵却忍不住往门口支。
王明的喉结滚了滚,偷偷抬眼望了望苏逸凡,对方正盯着地面,嘴唇抿成条发白的线
——那哭声里的疼太真切,谁听着都心里发紧。
五个孩子凑在一块儿才几天,连彼此的脾气都没摸透,可此刻听见同伴受罚的惨状,心里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
陈成铭忍不住想,刚才要是在路上看见杨天就好了,哪怕晚到几分钟,也不至于让他一个人挨罚。
江浩敲了敲把杆:“注意力集中!”
四人同时回神,重新把腰背挺得笔直,可隔壁的哭喊像断不了的线,缠着每个人的神经。
苏逸凡感觉眼眶有点发热,他知道这疼有多钻心,大家都知道赫老师的脾气
——杨天这会儿怕是正咬着牙硬扛
好不容易熬到江浩喊“下课”四人刚揉着发麻的腿直起身,就听见隔壁教室的门响了。
赫老师走出来时脸色仍沉着,看都没看他们,径直往办公室去了。
休息时间本就只有三十分钟,被江浩这么一拖,剩下的时间更紧了。
可四人谁都没提去买水或吃点心,脚一沾地就往隔壁教室凑。
推开门时,杨天正趴在垫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练功服后背湿了一大片,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
见他们进来,他慌忙别过脸,瓮声瓮气地说:“别瞅了……”
王明赶紧递过自己的水瓶:
“喝点水吧,赫老师就是这脾气,过了就好了”
陈成铭蹲下来帮他揉了揉腿:“刚罚了啥?看你疼得厉害。”
陈君靠在门边没说话,却悄悄把自己的止痛喷雾放在了杨天手边。
苏逸凡蹲在他对面,轻声说:“下次早点来,别再撞上了。”
杨天吸了吸鼻子,没应声,眼圈却红得更厉害了
他们都懂,在这里哭不是丢人的事,能哭着撑下去,才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