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期末考过后,迎来的就是长达两个月的暑假,宋温知不喜欢出门,期间唯一一次出门来源于一通电话。
宋温知刚才浴室出来,毛巾擦拭着头发,放在桌上的手机电话铃声响起,她拿毛巾把头发包裹好,正要去接,电话又被对方挂断了。
像是一不小心打错人,及时挂断了。
宋温知查看通讯录上的未接电话,水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映出五颜六色,上面显示的备注是白陌音。
白陌音是宋温知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高中因不同校而分别,如今也快有一年没联系了。
宋温知放下手机,把头发擦拭干净,纠结要不要打回去时,她便打算明天去白陌音家。
好久没联系的朋友,仅仅隔着屏幕聊天是没有意义的。
她翻到微信联系人最下面的头像,给白陌音发消息。
宋温知:我明天能去你家玩么?好久没见到你了。
对方回复得很快:好。
晚上睡前,宋温知半坐在床上刷视频,花店推荐的视频吸引了她的目光,推荐的是蓝星花,上面文字还写有花语——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觉得你还是你。
宋温知把视频收藏以后,看了一眼时间,七月盛夏的夜晚,蝉隐秘在交错的树干上,她听着蝉鸣声渐渐睡着了。
*
宋温知到快中午十一点才迷迷糊糊醒来,家里空无一人,母亲也去上班了,昔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早已成了过去。
她到上次那家馄饨店随便吃了点,下午坐公交车来到了白陌音家。
她提着一袋泡芙进了院里,按照记忆寻到了路敲了敲门,没过一会,门就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少女苍白的脸映入宋温知的眼里,房间没有开灯,白陌音鼻梁上的那颗痣隐在半明半暗中,刘海几根碎发粘在鬓角上,过瘦的脸颊显得没有生气。
宋温知惊讶于她变化那么大:“你怎么变瘦那么多?”
白陌音勉强地笑了笑:“生病了,”她低眸看到宋温知手里的袋子,“你来我家,还买什么东西?”
宋温知特意在出门前涂了润唇膏,笑起来像明媚的春天:“是你喜欢吃的泡芙。”
白陌音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谢谢,”她侧身让宋温知进去,“你进去吧。”
白陌音把房间里的灯打开,炽白色灯光照亮整个房间,宋温知坐在沙发上:“你家怎么那么冷清?”
我记得你以前很开朗啊,像太阳一样。
白陌音也跟着坐下:“家里没人,冷清不挺正常的吗?”
话落,两人并排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宋温知不擅长起话题,只好安静地低头扣手指。
原来,昔日要好的朋友也可以变成陌生人。
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屋里寂静,白陌音拿起手机,来了一眼来电联系人,按了接听:“喂。”
白陌音没开免提,宋温知听见身旁人只“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你朋友吗?”
“嗯,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沈暮云。”
宋温知想了想:“有点印象。”
上初中那段时间,宋温知总爱找白陌音玩,因此跟沈暮云有几面之缘,对他的第一刻板印象,总是冷着一张脸也不爱说话,只有面对白陌音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才会浮现。
宋温知没在白陌音家里停留太久,回去的时候,太阳渐渐在西方落下,天空中交织一片橙黄颜色。
宋温知下了公交车,在红绿灯口停下,远远望见对面路边上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了一件简易浅灰色卫衣,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垂落下的头发挡住了五官,身高在众多人群中很显眼,宋温知有点近视,看不清楚对面人的面貌。
绿灯行,路人交错而走,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宋温知才看清那男生的面貌,夕阳打在半张脸上,高挺的鼻梁在鼻侧留下阴影,正面无表情地走在人行道。
两人擦肩而过,宋温知才反应过来这是江云琛,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正想回过头打招呼,却发现江云琛已经走远。
想挥的手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宋温知快速穿过马路,站在道路花坛边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单薄而又高大的灰色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直到宋温知脖子扭得有些酸了,她才移开眼,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到底还是没勇气跟他打招呼
八月二十二日,陈捻初特意来了一趟寺里,寺院里的梧桐树枝干挂满写有愿望的红丝带,陈捻初走马观花看了一遍,有写明年高考金榜题名的,也有写余生幸福美满的。
陈捻初要了一条红丝带,在上面郑重地写下——
愿宋温知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以我之愿,渡你逢凶化吉。
陈捻初的身高不够,一同前往的周延帮她挂了上去,陈捻初满意地点点头,轻轻地拍了拍周延戴有红绳的手腕,问道:“你写的什么?”
周延不置可否:“你猜。”
“我天生运气不好,有可能猜不到。”
“猜不到就别猜。”
陈捻初:“……”
陈捻初被气得无语伦次,也不再理他,转头走向寺里的菩萨面前,双手合十闭眼真诚地祈祷起来,过了一会,她站起来,向外走去。
在外面等她的周延,见她出来问道:“当初你给我求红绳的时候,想的什么?”
陈捻初越过他,照搬他的话:“想不到就别想。”
她走到摊主和尚那里,给他说了一遍自己的祈愿,和尚听后捋了捋脸上长长的胡子:“这有带名字的,要不要?说不定让你的祈愿成真呢。”
陈捻初依他的话看过去,大小一样的盒子里装着刻有文字的珠子,密密麻麻地挨在一块,盒子外还贴有文字对应的首字母。
陈捻初顿时来了兴致,弯腰去找贴有‘S’首字母的盒子,周延抱胸散漫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三个字终于找全了,陈捻初把三个珠子捏在掌心,递给和尚。
剩下的工序他们两人都没看懂,递过来的时候是一条刻有宋温知名字的红绳。
比之前的那个,似乎更显灵点。
陈捻初瞅得越发仔细,珠子上的鎏金文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突然间身旁的光被人挡住,文字也变得平仄黯淡,然后就听见头顶传来周延的声音:“能下山了么?”
陈捻初一脸和善地看向周延:“你那么急干嘛?”
“有点困。”
“谁让你昨晚不早点睡觉。”
周延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早上六点打电话要带我去爬山,不去还到我家拽我起来。”
陈捻初把红绳塞进口袋里,“啧”了一声:“你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早上爬山有助于延年益寿。”
周延:“……”
*
八月二十三是宋温知的生日,宋母因工作繁忙走之前特意多留了五十块钱,宋温知不像以往那样期待过生日,只觉得今天还会像往常一样平淡地过去。
陈捻初和周延来她家的时候,宋温知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一高一矮的两人,陈捻初亲昵地环过宋温知的胳膊:“生日快乐啦,温温。”
宋温知眼泪差点流出来:“我还以为你们早忘了。”
周延往上提了提生日蛋糕:“记着呢,即使我忘了,陈捻初也不会忘。”
宋温知眼含泪水,笑道:“谢谢你们。”
进屋后,坐在一旁的陈捻初瞅了眼宋温知的手机,发现屏幕还停留在跟江云琛的聊天页面上,看见宋温知打了又删的字,问道:“温温,你要邀请江云琛么?”
宋温知愣了一瞬,慢半拍地点点头。
陈捻初没问她原因:“过生日就应该热闹嘛。”
这句话像是给了宋温知莫大的勇气,对话框里打的字也发了出去,宋温知不敢再去看,把手机屏幕熄灭,假装若无其事地跟陈捻初聊天。
聊到‘晚上该吃什么’的时候,手机叮咚一声显示有消息回复。
陈捻初识趣地停止了滔滔不绝的话,把头转向一边看周延在单人沙发上玩手机。
五分钟前发的消息,终于有了回复。
宋温知:今天我过生日,你能来吗?
江云琛:地址。
白底上的两个字,足以让宋温知开心很久了。
宋温知把位置分享给了江云琛。
江云琛:是晚上过么?
毕竟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中午是不可能的了。
宋温知:嗯。
之后江云琛没再回复,像是忙什么去了,得到回复后的宋温知明显心情变好了,语气也变得轻快:“谢谢你们今天能过来陪我过生日。”
陈捻初客气道:“都是朋友,过生日应该的。”
天色逐渐晕染黑,路灯依次在路边亮起,照亮夜色中吵闹的小县城,宋温知站在阳台上穿过玻璃看着马路上行走的晃晃人影。
陈捻初看了眼手机时间:“温温,江云琛还没来么?都七点了。”
宋温知近视比之前严重了,看不清具体的人脸,如实回答道:“我看不清。”
陈捻初有些惊讶:“温温,你之前视力不是挺好的吗?”
宋温知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看手机看的吧。”
话音刚落,屋里又陷入一阵寂静,隔音玻璃阻断了外面车行驶过的声音,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宋温知打开手机,就看见了江云琛发的消息。
江云琛:几楼,门牌号。
宋温知:三楼,三零七。
宋温知:你到了吗?
江云琛:在楼梯口。
宋温知强压住上扬的嘴角:“他快到了。”
陈捻初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感叹道:“终于来了,我快要饿死了。”
门铃声响起,宋温知正想去开门,头却出现阵阵眩晕,身子也摇摇晃晃站不稳,手扶额汗珠缓缓陷进手指缝里,离门最近的周延起身开了门。
陈捻初赶忙扶住她,脸上急切:“温温,你怎么了?”
宋温知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安抚陈捻初:“站久了,有点晕。”
陈捻初慢慢地把宋温知扶到沙发上坐着,在视线模糊里,她看见了江云琛。
少年穿了一件白色圆领T恤,头发利落,无声地笑着看她。
客厅是没有开灯的,只在沙发旁开了一盏晕黄落地灯,环境昏暗,江云琛看不清宋温知脸上的神情。
宋温知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狼狈。
头疼渐渐消失,仿佛刚刚的一切像是没发生一样,宋温知强撑起身子,艰难地笑起来,声音无力:“你来了啊。”
陈捻初见宋温知没事,才放心坐在她旁边。
江云琛微微皱眉:“你感冒了?”
宋温知解释道:“没有,就是站久了头晕,”她看到江云琛手里捧着的花,“这是?”
江云琛没回答,径直走向宋温知面前,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宋温知低眼看着江云琛近在咫尺的脸,还有他眼里透露出的担忧,心里五味杂陈,视线往下,看向手捧花,颜色像一颗颗蓝色的星星,小巧很精致。
很像宋温知之前收藏的蓝星花。
宋温知没直接问他,而是盯着他眼里的自己,说道:“听说,蓝星花枯萎后会变成紫色。”
江云琛了然地笑了笑:“这不会枯萎。”
宋温知仔细瞅了瞅蓝星花,发现花朵和枝干都是毛茸茸的,花蕊是用珍珠点缀,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真花,她试探性问道:“你用扭扭棒编的?”
江云琛蹲得有些麻了,起身坐到她旁边,递给宋温知:“蓝星花有毒还不好处理,送你一束永生花。”
宋温知接过花,心情高兴到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想是被灌了蜜:“谢谢。”
江云琛就那么看着她,眼里微亮,整张脸融进半明半暗里:“十七岁生日快乐,宋温知。”
陈捻初看得都羡慕死了,站在一旁的周延拍了拍江云琛的肩膀,开玩笑:“没看出来你手挺巧。”
江云琛皮笑肉不笑地回看他。
四人欢声笑语地围在一张桌子前,陈捻初滔滔不绝地讲着儿童趣事,还时不时听见周延跟陈捻初偶尔一两句拌嘴,宋温知依旧沉默寡言,默默地坐在一旁喝饮料,眼睛还假装不经意地看向身旁人在干什么。
聚会到了切蛋糕的步骤,陈捻初趁机从口袋里掏出精心准备的礼盒递给宋温知,这一晚宋温知不知道要哭多少次了,眼里含泪地接过,打开一看是刻有她名字的红绳。
暑假一定会求的红绳,陈捻初没有忘。
陈捻初把红绳戴到宋温知的手腕上,在灯光下又仔细地欣赏了一遍,才坐下来吃宋温知给她切的蛋糕。
*
一小时后生日聚会也就结束了,周延带着犯困的陈捻初回了家,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有一瞬间的尴尬,宋温知拿起果盘里的橘子,低头剥皮:“你想待会么?”
毕竟只有你还没走。
江云琛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他不想回家,回家又是无人的寂寞,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也看不见灯光,一次又一次陷入重蹈覆辙的黑暗和沉寂。
江云琛抬头看向炽白色的吊灯,这里有光,又低头看着宋温知弯腰剥橘子安静的侧脸,空气中都弥漫着橘子的酸涩味,想听见她的声音。
“你不好奇为什么是蓝星花么?”
正好宋温知橘子剥完了,她起身看向他:“为什么?”
“通常人收藏的都是喜欢的东西,我想你会喜欢蓝星花,”
“过马路那次我看见你了,只不过没勇气跟你打招呼,你别感到惊讶,人总有胆小的时候,自然我也不例外,”他瞥眼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问道,“知道蓝星花花语么?”
宋温知想起在视频上看到的一行文字,后知后觉地说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觉得你还是你。”
江云琛温柔地笑了笑,宋温知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连带着他的声音也跟着模糊:“还有一个花语是——”
“我只相信你。”
八月盛夏过后,淮城一中就迎来了开学季,宋温知昨晚失眠,半夜里总是睡了又醒,导致第一天开学就迟到了。
她没跑多远就停下来喘气,嗓子也干躁得窒息,她直起腰正想继续跑,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迟到就迟到呗。”
宋温知一脸茫然地回过头看向睡意朦胧的江云琛,男生眼皮耸拉着,头顶也乱糟糟地竖起呆毛,眉眼间透露出一副‘谁都别惹我’的神情。
原来,没睡好的江云琛是这个样子的。
宋温知强忍住笑意:“那迟到了怎么办?”
“一起罚站。”
宋温知的眼里像是装着水流清波,看起来很精神的样子,额前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江云琛低眸瞥了一眼:“因为什么迟到?”
“昨晚失眠了。”
比起江云琛鸡窝似的发型,宋温知一点都不像失眠的样子,只不过黑眼圈有点严重。
江云琛越过她,扔下一句话:“熊猫。”
宋温知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并排走在走廊上,宋温知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把刘海别在耳后,额前几捋短碎发垂下来,发尾与眉毛融为一色。
上楼梯,两人一齐出现在教室门口。
班主任梁老师的唠叨也被这两位‘不速之客’所打扰,同学一齐向两人投去八卦的眼神,梁主任没好气地剁了剁脚,碍于宋温知身体原因,就让她先进教室了。
而江云琛就被罚在门外,站了一节课。
男生像是没骨头似得靠在墙上,头微微仰起闭眼养神,两手插在口袋里,露出的手臂劲瘦有力,青筋暴起。
这节课宋温知上得心不在焉,被梁主任点名好几次。
第一节课下课,罚完的江云琛坐回椅子上,虎口散漫地转着笔,用笔帽轻轻地戳了戳宋温知的后背。
宋温知回过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江云琛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挺羡慕你不用罚站。”
宋温知强笑道:“你别羡慕了,这样一点都不好。”
她不想被老师特殊照顾,她想要像个健康的人一样被罚在外面。
江云琛别继续说下去,打量宋温知越来越瘦的骨架,担心皱眉:“多吃饭,你都瘦了。”
宋温知苦涩地笑了笑:“好。”
我一定会好好吃饭,不会再瘦了。
*
下午体育课宋温知待在教室写作业,下课铃声刚响,同学们气喘吁吁地陆续进了教室,陈捻初也跑得一身汗味,不停地用手往脸上扇风,这些都被宋温知看在眼里。
有二十分钟的大课间,宋温知起身出了教室,下楼来到小卖部,给陈捻初买了一瓶矿泉水。
刚付过钱出来,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吐司面包晃了晃,闻到身后人的汗潮味,宋温知了然地回过头,看向江云琛笑容明朗的样子,问道:“给我的?”
江云琛刚打完球,说话带着点喘音:“监督你好好吃饭。”
“我现在不饿。”
“饿了再吃。”
宋温知一脸犹犹豫豫,心里纠结着要不要伸手,江云琛看出了她的顾虑,坦然开口说道:“就当上次你送我水的回礼。”
宋温知只好接过,看都没看一股脑地塞进口袋里,夕阳掩盖了她脸颊的生理反应,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就转身逃走了。
像一只兔子仓皇逃走了。
宋温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等脸上没那么热了,她才踏进教室,把水递给陈捻初。
陈捻初接过水一脸感动,抱着她不停地说着宋温知有多好。
宋温知悄悄把面包塞进桌洞里,准备饿了再吃。
班里同学大课间玩起了桌牌游戏,爱凑热闹的陈捻初咋咋呼呼,宋温知则全程低头写作业。
“江云琛,你玩不玩?”其中一个女生见他问道。
熟悉的名字让宋温知握着的笔一顿,心思也全转移到身旁人的回答上:“好啊。”
江云琛搬来椅子坐在过道上,宋温知余光还能瞥见少年衣服颜色,再勇敢抬头不经意地一瞅,他脸上隐隐约约浮现的笑意。
江云琛第一局就输了,他漫不经心地从众多牌中指了其中一个,周延拿起来念道:“你最喜欢的数字是什么?”
江云琛余光假装不经意地看向身后写作业的某人,勾唇一笑:“8。”
一个女生被勾起好奇心:“为什么啊?”
江云琛背慢慢靠向身后的桌沿,这一举动让宋温知吓得不轻,然后听见他回答道:“球衣上的数字。”
数字8啊....
有蝉鸣的夏天在八月,初遇在八月,她的生日也在八月。
8真是个幸运数字。
江云琛之后就没在输过,他顿感无趣,随便敷衍玩了几局,就退出了。
宋温知还沉浸在刚才的思考中,默默在页面一角写上数字8。
*
中秋节放假,宋温知早上起晚了些,想起家里洗漱用品快用完了,就到超市补货了。
当她提着一大袋东西出现在单元门门口时,却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
少年碎发垂落下来挡住了五官,双手紧握在裤腿边,背影尽显沉寂和孤单。
气氛怎么那么...可怕。
宋温知眼睛微眯起,仔细地瞧了半天,才认出这背影有点似曾相识。
她走近一看,没想到是江云琛。
江云琛与平时比起来,往年身上的意气风发消失殆尽,一副颓废的模样,双眼无神盯着地面,像木偶样呆木,宋温知看着这样的江云琛愣了不知多久。
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有脆弱的时候。
宋温知抿抿唇,心里有万千难言,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到头来只有一句询问:“江云琛,你怎么了?”
被呼唤名字的少年终于舍得移动目光看向宋温知,树上蝉不停地鸣叫,道路绿树繁荫,打下一束光照在宋温知红扑扑的脸上。
她的眼里像是有光。
江云琛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地盯着她,宋温知被看得心里发怵,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要不...到长椅上坐着?”话落,她指向树下的长椅。
两人相排而坐,江云琛垂眸看着洒下的阳光斑驳,空气除了蝉鸣声再无其他,宋温知夏天不喜欢在外呆太久,却硬生生陪他坐了十分钟。
宋温知习惯一人待在静处,但此时的沉默,却化成无数的担忧,反复出现在脑海里,但都不能从薄薄的嘴唇吐出。
时间接近日落时分,温度也下降了点,宋温知扎着的侧马尾也被随意甩在脑后,用来减热。
过了半响,身旁人才终于有点动静,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宋温知连忙站起,却不料眼前一黑,失重向前跌去,下一秒,胳膊被人轻轻扶住了。
宋温知抬起眼,却看见江云琛的眼角微微泛红,身上破碎感俱增。
像是刚哭过,脸上却没有泪痕。
宋温知慢慢稳住了脚跟,江云琛才面无表情地松开,察觉他转身就要走,宋温知连忙叫道:“江云琛。”
江云琛移眼看她表示疑惑。
心里即使有欲言之处,但也只是真诚地看着他,祝福他:“中秋节记得开心。”
江云琛盯着她眼睛半天,话迟迟没说出口,宋温知却觉得现在的江云琛好可怜。
所以,你不必在我面前藏起你的脆弱。
我会聆听你的不堪。
然后你要记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