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反复颠倒,浸泡在名为‘破碎’的底片里,吵闹一词在我这里,是贬义词。
我的父母常年吵架,家里总是吵闹的,东西摔了一个又一个,地上到处都是碎片,我缩在角落里,捂住耳朵企图什么都不要听见。
那年我刚上初一,开学没多久,母亲就因先天性心脏病去世了,我有点想不明白,心脏病不是老人才有的么?可怎么偏偏就选中她了呢?
葬礼上,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的黑白照,父亲坐在一旁没有掉一滴泪,神情跟平常无两样,只是不爱说话。
我是爱我母亲的,在这个家里,父亲对我的关心甚至不及母亲的三分之一,他们无故地吵架,只有母亲告诉我,要捂住耳朵向前看。
生病本是一件痛苦的事,于是我就下定决心要当医生。
初三,我有了后妈。
我搬到了离一中不远的一栋房子里,每年的生活费是父亲给我,可我总能听见,那个女人的怨言。
可是那又怎样,她说她的,听不听是我的事。
我向来叛逆。
后来上了高中,每逢中秋节都不怎么爱说话,我从不过中秋节,因为没人跟我过。
运动会彩排,因跟父亲刚吵过架,那天我心情不好,说话的语气也很冲,无意冒犯了一个人,起初我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只当是说过一两句话的校友。
她说她叫宋温知。
后来逛超市,发现有荔枝味硬糖,却想起了宋温知弯弯的笑脸,她的模样在脑海中只闪了一瞬,我没放在心上,买了几袋糖。
她在台上却意外地紧张,拳头却越握越紧,我猜都捏出汗了,但真到弹钢琴的时候,却显得很淡定。
期间我出去过一趟,还记得徐骁当时问我干什么去了,我没回答,只是一味地笑。
她比赛得了第一,糖没白给。
后来在学校偶尔碰到过几次,发现她总低着头,全然没了台上的自信,却显得很呆,像兔子。
高一过年那段时间,我看着孩子脸上洋溢着笑容放烟花,收到了无数条群发的新年快乐,都很认真地回了。
到了下学期,分科选了理科,我本不适合文科,语文英语成绩也一般般,这很拉总分,所以分科考又是万年老三,不过好在进实验班了。
一次打扫卫生的晚上,宋温知跟我说了很多话,我都在静静地听着,她问我,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吗,我那时在想要是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我也不至于晚上想母亲想到睡不着。
所以我回答说,不会。
她说她一点都不好,敏感自卑,像一颗早熟的苹果。但我不怎么认为,人都不是完美的,没必要为自己感到失败,就像母亲说的,捂住耳朵向前看。
你很好,无须自卑。
我们都是破碎的玉,但也是珍贵的玉。
那天晚上回家后,我想了很久,我们都是生活在淤泥里的人,同样不完美,但哪有怎样?我们到底还是一块玉。
暑假,我跟父亲又吵架了,一脸狼狈地走出家门,等红绿灯时,远远地看见了对面的宋温知,比她发现我还要早,可我却不想让她看见我颓废的样子,她那么好,身边的人也应该那么好。
而我,叛逆、敏感、桀骜不驯,我又一次自卑了。
我假装看不见就此擦肩而过,却很想回头看她一眼。
我在长夜独自内耗,家庭使我野蛮生长,抛开我的本质,像带刺的荆棘,不受约束,却害怕孤独,时常自卑。
又是一年中秋,这是我第一次感到孤独,我本以为早已习惯,我的内核很脆弱,只是表面故作坚强罢了。
原来我是害怕孤独的。
我不知道去哪,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宋温知,也就那么做了。
她说,中秋节记得开心。
可是宋温知,我中秋节开心不起来。
来安慰我吧,我会破碎。
我只相信你了。
本以为我会陷进污泥里,越陷越深,可有人跟我说,快乐才是人的本质,你同样不完美。
但我们可以做彼此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