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光线幽暗，唯有四周接收信号的仪器指示灯闪烁着警惕的红光，微弱的光亮勾勒出仪器冰冷的金属轮廓。中央巨大的蓝色电脑屏幕是屋内唯一的光源，映照着青年专注的脸庞。他戴着挂脖式耳机，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清脆的嗒嗒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
“咔哒。”灯被打开的轻响打破了专注，瞬间，冰冷的幽蓝色灯光倾泻而下，将充满科技感的房间完全笼罩。
青年微微一怔，摘下耳机循声望去，一个身影恰好步入屋内。
“还在忙啊，真幸苦。”年轻的女子摘下宽檐遮阳帽，一头精心染过的微卷长发如海藻般披散在肩头。她脸上带着一抹浅淡而从容的笑意，眼神明亮。
“你吓死我了，下次来记得先敲门啊，‘昏星’。”青年吁了口气，“不过，这次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许璎眠，鸦羽第三，代号“昏星”。
“没事。手上有点关于‘棘荆’的资料了。”女子走近，随手将包中的一沓报纸推到他面前的桌角，“知道你最擅长从数据里淘金，希望这份情报你能从中看出点门道。”
“‘影猎’有反应了？”青年迅速拿起报纸扫了几眼，脸上瞬间浮现出欣喜。他立刻重新扑回电脑前，屏幕应声亮起：认证通过，用户：零枷。权限确认。“那我是不是得赶紧联系一下‘西森猫’？”
“人家还在上高中呢，没事打扰别人上学干什么。”许璎眠轻笑出声，带着点揶揄，“再说了，又是‘影猎’和‘棘荆’的事，我们何必掺和进去？目标要专一，重心还是放在画作上。”
“知道啦，”零枷叹息一声，“不过你们可以准备准备了，因为歧州今年十月有一批从海外运来的油画要办展。里面有‘画师’的作品——斯卡洛河的夏天。听风声说，那幅画……可能也是个关键线索。”
许璎眠双手环抱胸前，眼帘微垂，陷入片刻的沉思。“听起来不算棘手，我带‘橙子’去就行。”
“随你便，”零枷头也不抬地敲着键盘，“但做好两手准备总是没错的。我可不想被‘影猎’或者‘棘荆’半路截了胡。”
“好好好，等月底任务简报吧。”许璎眠慵懒地摆摆手，转身朝门口走去，“我先撤了，拜。”
零枷刚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桌上的手机就突兀地尖啸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明显愣了一下才接通。几乎是瞬间，一个极具穿透力的怒吼声炸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沈妄归！！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是不是又在打/游/戏/了！”
“咳咳咳……”零枷浑身一激灵，手机差点脱手，他连忙干笑着安抚，“妈……妈您别急！放心！我保证，保证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家！”
九月底的零模很快到来了，苏熠棠变得极其沉默寡言，除了背书就是刷题。初昭岁随意翻着语文书，有扫了几眼名言金句就带着笔袋进入了考场。
考场里，洛星河坐在座位上，伸着脖子和斜前方的男生聊天。初昭岁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很多都是“语文能及格吗？”“不知道，反正明天英语能及格我就倒立。”
她的位置靠窗户，能看见屋外的银杏树。
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进来的时候，屋外还在背书的同学们都把书本放下准备进入考场。
试卷拿到手后，正巧铃声响起，四周按笔声不断，混着纸张摩擦的声音。
她估摸着，把选择题填错几道，剩下的简答题都按自己的水平写。当写完作文时，还有二十分钟收卷。
初昭岁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闭目养神了起来。
下午的数学考完时，苏熠棠的表情更凝重了，她看见初昭岁一整个人都扑了上去。“昭昭！！数学好难啊我一点都不会写。”
初昭岁安慰道:“没关系，我也不会。”
两天的考试结束后，当晚各科老师都在班级群里发试卷答案。晚自习时班上哀叹声一片，坐在前排的洛星河正无助地靠在椅背上。
“考得怎么样?”坐在讲台前看晚自习的陆景池小声问。
“凉了。”洛星河神色无光,“我祈祷强哥不要找我家长…”
“我感觉我要走单招了。”陆景池哭丧着脸。
“算了吧，单招都不要了。”洛星河整个人“啪”地一声瘫倒在书桌上。
苏熠棠的英语考得不错，一下课她就凑到初昭岁身边问道:“昭昭，你对答案了吗？怎么样？”
初昭岁道:“还行吧。考都考过了，等成绩吧，我估分不准。”
放榜那一天，不出意外，晏临鹤又是年级第一。三中的第一虽不是顶尖高分，但矮子里拔将军，老师们也默认这成绩算挺不错了。曹志强随便拉了几个人去分年级里的答题卡，其中就有初昭岁。这次初昭岁是班级前十，和苏熠棠并列。
她抱过一搭数学答题卡，坐在老师办公室的椅子上，按班级分成十六份。
突然，小姑娘一顿。她拿起一一张答题卡，正反两面都看了好几下。
“高越，晏临鹤这次数学考多少？”初昭岁扭头问道同样帮忙分试卷的数学课代表。
“年级前十吧，第一是个十二班的。”高越这次数学卡着线进入了年级前十，表彰会上拿着奖状在班上嘚瑟了好久。
初昭岁的目光重新放到了晏临鹤的试卷上，他的这张数学试卷很奇怪，大题只写了前两道，后两道只写了第一问。多选题只图一个选项，填空题却写满了。
如果单看这张试卷，第一反应是这个孩子是个中等偏上的，毕竟难题都不会写。可是初昭岁却觉得他为数不多的解答题写得过于工整，每道步奏都很清晰，很像基础扎实的学霸能写出来的东西。
“哎呦，是第一的语文试卷！”洛星河把它抽出来，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让我瞅瞅他语文作文写得什么…这啥？唯物辩证法都出来了？不是哥们，他不是物化生吗？怎么写了这么多政治思想？这会考学的？”
话音未落，初昭岁就走过去，蹲下身和洛星河一起看了起来。晏临鹤的字很好看，带着笔锋，整张试卷浏览下来赏心悦目。
“初昭仪，语文老师说你这次作文是统考优秀范文呢！今天布置的作业就是三篇优秀范文里选一篇分析写作框架图，你开个小灶，先把大纲列给我吧！”洛星河说。
初昭岁摆了摆手:“我随便写的啦。你想要的话，大纲就在我试卷上，你回班看就行了。”
“你语文都考年级前三了，别这么谦虚。”高越道。
其实初昭岁也没想到三中普通成绩的水平是这样。她这次刻意把分数控制在了120分，没想到还能在年级里这么靠前——问题是第二和第一只比她高了一两分。
看来下次文言文不能全写出来，翻译句子得空几个。她暗自琢磨。
“哈哈哈，哎哎，你快过来看看孟总的英语试卷！”趁两人聊天时，洛星河眼尖，抽出了一张压在一沓草稿纸下的试卷。
“我滴天呐，他作文就写三行？老高，快！去黄荔办公桌上找他们一班的成绩单！”洛星河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我要看看孟总文科成绩哈哈哈！”
高越、洛星河、孟皖之三人是分班前的同学,也是初中校友。洛星河这么一说，高越也毫不客气地去他们班班主任黄荔的桌上翻找成绩单。
在总分班级第二那一栏，高越找到了孟皖之的名字。“啧啧，孟总果然偏科偏到不行啊，文科两门都没及格。”他指着成绩单说。
洛星河凑过去，扫了眼对方那几门亮眼的理科成绩，不禁咋舌:“…好吧，四拖二，他赢了。”
初昭岁从高越手上拿过成绩单，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晏临鹤”三个字上。他的成绩很平均，没有特别突出的科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她依稀记得晏家的孩子成绩都特别突出，特别是晏烁，直接被歧州附中保送了。
所以晏临鹤，他的成绩……真的很一般。
班主任黄荔叉着腰站在一班教室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孟皖之刚踏进班门，目光不小心扫到她，整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们看看这次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黄荔“啪”地一掌重重拍在讲台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河东狮吼般的穿透力，“均分连540都没到！你们想干什么？啊？重点班哎，最低分连本科线都没到！一天天的坐在教室里，魂带来了吗？上课睡觉，作业糊弄，是不是都想走单招？！”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这次我们班均分排年级第二，”黄荔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第一是隔壁二班。我希望下次，你们别再给他们任何超越的机会——现在，把英语试卷拿出来，上课！”
教室里响起一阵寒寒窣窣翻找试卷的声音。
“这次英语作文，全校最高分在六班，初昭仪。”黄荔语气稍微平缓了些，“她的读后续写只扣了1.5分，应用文13分。大家认真看，把她作文里写得好的地方都给我记在笔记本上！”说着，黄荔打开投影仪，将一份英语作文清晰地投射在大屏幕上。
“她不就是那个语文范文的作者吗？上节课语文老师刚给我们看过她的作文。”
“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们学校以前有这号人？我怎么没印象？”
“转校生啊！开学典礼的主持人，记得不？据说就是她！”
讲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
“行了！开茶话会呢？”黄荔厉声打断，“找个人把她的文章读一遍……孟皖之，就你了！”
在同学们压抑不住的低笑声中，孟皖之窘迫地站了起来。“老师……我……”
“你这次英语考那点分，要不是物化生撑着，能上一本吗？”黄荔恨铁不成钢地皱着眉头，“孟皖之，我就不信教不好你英语！从今天起，每天放学来找我背单词、刷阅读，周末回家给我写作文，听见没有？！”
在一片幸灾乐祸的偷笑声里，孟皖之只能认命地点头如捣蒜。
晏临鹤安静地坐在第一排靠门的位置，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目光掠过屏幕上的英文作文——初昭岁用了不少高级词汇和复杂句式，除了一处语法错误之外，两篇作文都堪称典范。
按照老师的要求，晏临鹤拿出一张活页纸，开始罗列初昭岁文章中的优点——好词好句。
教室里细微的交谈声依旧没有停歇。
“听说她开学第一天不小心把汤撒在晏临鹤身上了……”
“我好像知道这事儿，鹤哥那件礼服穿了一整天吧？茫茫人海里就他一身白，特别扎眼…”
晏临鹤的笔尖在纸面悬停片刻，他突然抬手，带着点狠劲将刚刚写下的所有好词好句通通划掉。恰在此时，黄荔点到了他的名字。
“晏临鹤，你觉得这篇文章写得怎么样?”
少年站起身，语气冷得像结了冰。
“华而不实。”
——
“啊…我不想开家长会…”苏熠棠一边把练习册塞进书包，一边笑嘻嘻地哀嚎，“我爸妈看到我那点成绩，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怎么会呢？”初昭岁安慰道，“只要你尽力了，他们总会理解的。”
“是是……”苏熠棠道，“你好歹还有文科奖状撑场面，我可是四大皆空。”
初昭岁背起书包:“慢慢来嘛，不放弃就有希望。我先走啦，拜拜。”
回到家时安雨薇正和季茵说话，见到初昭岁进门，她立刻扬起甜甜的笑容打招呼:“昭仪姐姐回来啦。”
“嗯。”初昭岁无意多言，转身就要回自己房间。
“姐姐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呀？”安雨薇笑眯眯地追问，语气关切。
“没看成绩。”初昭岁淡淡回道。
安雨薇心中笃定她考得不好，脸上笑容更深，语气愈发体贴：“没关系的姐姐，相信你只要努力，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对了姐姐，我的家长会正好和你的重合了，你不介意妈妈来开我的吧？我这次考试可是级前五呢。”
初昭岁只回了一个毫无波澜的“哦”，随即“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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