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做?”
“找到触发点,一起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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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冲刺阶段,我度过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生日。
庄晓晓是我分班后的第一任同桌,她是个很讨喜的女孩,老师、学生们都喜欢她;她会跳舞会弹琴,会打球会游泳,极爱参加集体活动,班里的合唱、艺术节活动等等都是她组织的,我的生日也是她策划的。
今天是周六,学年下午上完第四节课就放学了。天欲晴不晴的,唯独留下一分燥热。即使已经沿着树荫骑行,仍是感觉不到一丝清凉。
可我今天是寿星啊,怎么能因为天气而白白苦恼。
于是我在回家前调整好了心情,妈还在家等我。
刚进楼梯口就瞧见我最喜欢的紫玫瑰花,想摘,却又告诉自己也许是三楼的新婚夫妇准备的惊喜,于是又克制住把手伸回来了。之后的每一层也都有一枝紫玫瑰。
钥匙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屋内的嘈杂声瞬间一览无遗,心里这才有了数—那楼道的紫玫瑰就是我的,他们陪我过生日来了。
—2015年3月10日蓝颐的日记
蓝颐内心不算平静地翻到这一页的白记,她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那晚兴奋下的字迹,情绪稳定的她那夜写下的文字印痕甚至延伸到了后面第六页,每一个用力的笔画都深深刻在了过去的美好记忆里。
她看着贴在日记本上的,生日的合照,豆大的泪珠潸然掉落。不知怎的,“念旧”的浪终究一番一番涌进蓝颐看似冰冷实则温软的心里。
她怀念从前。怀念生日会上特意坐车赶回来的老爸,怀念那晚第一次带着少年声音的生日歌,怀念那天每打开一个礼物都感动地落下的泪,怀念那个怀表里偷偷藏起的照片。
不由地,怀表此刻被蓝颐紧紧握在了手心。她挣扎了许久后决定打开,看着这张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合照,还是浅浅一笑。随后想要调试怀表的时间,而当蓝颐拔出柄头顺时针旋转的那一刻,怀表上泛黄的合照此刻变成了蓝颐一个人的照片。而当她看见连房间的陈设都变得杂乱且落了灰时,她感到一阵惊恐,飞奔出去却发现,父母都消失了。
这让蓝颐很困惑。但她仍然冷静下来了,花了两个小时简单整理了家便安静地睡下。
第二次见到邹林是在蓝颐调试怀表的第三天,蓝颐去了小区左手边的第三家早餐店,碰见了同样买早餐的邹林。由于那晚在便利店,蓝颐十分纠结是否要上去打招呼,然而邹林发现了蓝颐,并走过来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也不知道找我。”他自顾自地打开了原本准备带回家的早餐,坐在蓝颐的对面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和记忆里很像的人,蓝颐还是试探了一下:“你是.…...邹林吗?”
“我当然是了,话说你这次在国外待了八年都没回来,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国外?八年?”毕业后蓝颐的确去了国外进修,但是每年都会回来。她不是很理解邹林的意思。
“是啊,自从阿姨叔叔离婚后,你就一次也没回来了.…..”
蓝颐明明每年都会回来,而且蓝父明明在蓝颐高考结束就和蓝母和好了。还有邹林!他那天不是冷漠地离开了么,今天怎么又忽得这么热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颐皱着眉头,想不明白这一切。当不自觉地拿起了食物要离开时,邹林叫住了她:“加个联系方式,有事找我。”
晚一点的时候,蓝颐大概是想明白了,于是她约邹林在楼下的便利店见面。
不巧七点二十五分准时下起了雨,邹林没带雨伞,因为便利店离得近也懒得上楼再拿,于是把帽子带起打算一路小跑过去。刚进店门的那一刻,邹林一抬眸,就撞上了蓝颐的目光。时间好似静止一般,直到蓝颐走进递了几张纸巾,邹林才缓过神来。
简单擦拭后,邹林放下了帽子,坐在了蓝颐身旁。
看见桌上两份不同口味的关东煮,邹林想也没想地拿起其中一份吃了起来:“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想到蓝颐一出口就让邹林愣住了:“这里是,平行世界?”
邹林很明显怔住了,但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放缓了吃饭的速度,他的神情变得严肃,好一会儿眉间才舒缓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什么平行世界,你去国外进修几年学了什么啊。”
蓝颐一把夺过邹林手上的食物,迫使他专心回答自己的问题:“这个世界的邹林去我那里了。我分得出你才是和我一起上学的邹林。”
看到邹林没有反驳的意思,蓝颐自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于是更加激动地解释自己的看法:“我想了很久,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所经历的不同,为什么我从同一个人身上看见了两个人的影子。这里根本不是属于我的世界,但我暂时还弄不清我要如何回去….”“你想回去?”
“当然,这里并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我知道你也看出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蓝颐,不然你今早也不会同我搭话了。”
忽然,外面的雨声停止了。都说雨声带来愁思,果然现在二人都陷入了矛盾和困惑之中。
“你打算怎么做?”
“找到触发点,一起离开这里。”
今夜是雨夜,于是没有星星,因此也照不出哪一个是说了谎的小孩。分别后的两人似乎都心事重重。
坦白秘密后的第二天清晨,邹林就听见了连续不断的敲门声。他拖着疲倦的困意闭着眼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好似看见了蓝颐。
打开门的瞬间,蓝颐便自然地走了进来,就像高中串门时那样熟悉又淡定地坐在了沙发上。她把刚买的还热乎的早餐放在桌上,然后安安静静地盘起了手机备忘录,她正在整理所有能想到的细节。
“一会儿去哪儿?”邹林进房间换好衣服,洗漱好后问道。他知道,蓝颐这是下了决心了。
“我没思路。”蓝颐的心中尽是苦恼和不解,她失落地摊躺在沙发上,紧紧闭上双眼,紧簇的眉头怎么也不见有舒展开的迹象。
“乔尹知道你回来,想要见你。”邹林洗漱好了,也坐在沙发上,一边打开早餐准备享用,一边悄悄斜着眼看去,想观察蓝颐的反应。
“乔尹。”蓝颐喃喃自语,嘴里反复地品味这个名字。因为在她本来的世界,乔尹和她是最好的朋友。她们一起,从高中到大学,从校园到职场。没错,乔尹也学的心理学,只不过她从事了与青少年心理有关的工作。
但蓝颐不确定的是,这个世界的乔尹,会不会不一样。毕竟,这里和自己原本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
邹林看出了蓝颐神情中的犹豫,便安慰她说:“没事,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既然你没有方向,不如先适应一下这里。”
“不,我想去。”
现在是晚一点的夏天,太阳光虽没有先前那样烫人,可温度却依旧不减。
蓝颐穿着一件灰蓝色的短袖衫,下装是一件白色的牛仔裤,身上还背了一个简约的斜挎包。邹林则是一件宽松的白T,一件深绿色的工装裤。
他们约在高中校园旁边的一家咖啡厅,名叫“愿望树”。
“愿望树”,听说从新校区建好起就有了。店面不断翻新、装修,唯一不变的,是它特别的名字,还有店内,那棵真正的愿望树。
愿望树上数不清的希望,和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一届有一届学子们的青春。
他们的车刚一停好,就看见乔尹已经在门口向他们招手了。“如果是那个世界的乔尹,那么她会在三秒内冲向我,挽住我的胳膊……”蓝颐这样想。于是,
3,2,1。
乔尹真的冲过来了,像她记忆里的那样,毫不犹豫。于是蓝颐笑了,右手轻轻拍了拍乔尹的脑袋。
邹林只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但他的眼睛里,好像都在告诉蓝颐,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心思缜密的蓝颐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邹林的奇怪,但她还是决定把他的事放一放。
三人进去后坐在了咖啡厅的角落,因为高中时候的乔尹是个又胆小又容易害羞的女孩,所以每次和蓝颐来到“许愿树”,都会要求坐在这里。
此时座位上还有一个人——祝礼诚。
乔尹拉着二人先坐下,然后解释道说:“祝礼诚也刚从国外回来,恰巧他也来买咖啡,他看见我,就坐下和我聊了一会儿。”
乔尹有些不自在,手心攥得直冒汗。因为她知道,高中的时候,祝礼诚和邹林有过一些小矛盾。
当时高二,学校举办了一场小型篮球赛。祝礼诚班级的一个男生犯规装了邹林,然而祝礼诚却替他们自己班的学生说话,于是两个人当即大吵了一架。最后因为老师都拉不住,两个班的比赛资格都取消了。
此刻27岁的邹林也幼稚了起来,拿起别桌的凳子非要做在桌子的第三边。祝礼诚也有些尴尬,拿起手中的意式浓缩抿了一口,然后推了推眼镜。
“大家,现在都在忙些什么?”甜品和饮品上齐了后,乔尹抛出了一个话题。
“刚回国,是因为舅舅要让我参与公司的管理了。我准备近几年就在这里了。”祝礼诚的舅舅经营的其实是他妈妈的公司,但是他妈妈在他初中时出了意外,他的爸爸对此一窍不通,于是都是舅舅在帮忙打理。“邹林,你现在怎么样。”
邹林却故意只对着蓝颐和乔尹说:“目前还在读博,毕业后留在实验室继续工作。有时间会接些线上翻译的活。”
他看向蓝颐,看见她的平静的目光里透露出一丝惊讶,于是很得意地扬起了一方嘴角。后面那句是专门说给某些人听的。高中的时候,蓝颐经常会教邹林英语。她发现邹林的发音很独特,并且英语一直拖他后腿。后来是蓝颐帮他填补了这个缺口。
“蓝颐,你这几年一次没联系过我们,你过得怎么样?”乔尹带着写委屈地问,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真的要挤出水来。
蓝颐面容很窘迫。她没有这边世界的记忆,总不能说她现在是业内知名的心理学家吧。她然后偷偷拽了一下邹林的衣角,示意他帮一下自己。
“哦,蓝颐在国外学习心理学,有教授邀请她在那里工作,但她想先回来休息一阵子。”
今天的谈话还算轻松自如,没有一个人提到了生活里的不如意,更没有提起过平行世界这类的话题。
蓝颐和乔尹曾在高中时写下过愿望,挂在愿望树上。而在今天,他们四人一同写下了对生活新的憧憬。
回去的路上,蓝颐问邹林:“我是不是对乔尹做了什么?我觉得她今天怪怪的。就是…她拘谨又小心,却依然对我热情。”
邹林既然答应她要帮助她,自然也会把其中因果告知于她:“你走后立马删除了我们所有人。乔尹怎么也找不到你。你忘了吗,我们第一天见面,我们才加了联系方式。”
蓝颐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探索秘密的第一天就这样落下帷幕了。蓝颐也不再纠结平行世界的事,回到家后便累得沉沉地睡下去了。明天是周一,大家都要工作了。而蓝颐呢?明天她会做些什么。
是抓住未终了的蝉鸣,还是去揭开平行世界的谜团。
作者大大愿望树”,听说从新校区建好起就有了。店面不断翻新、装修,唯一不变的,是它特别的名字,还有店内那棵真正的愿望树上数不清的炽热,和密密麻麻的字迹。它们都见证了,少年们曾度过的——热烈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