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很刺鼻。医院的走廊,很空旷。手术室不断亮起的红灯,是她埋藏心底的恐惧。但她将一切的不幸掩在身后,在最后的三个月,绘出蔚蓝色的梦。
淡淡的晨光微微照入眼底,还未伸手拥抱新的一天,黑暗,占据了眼眶。
手心的冷汗浸湿了病历单,“脑癌”二字在她的耳畔边久久回荡,她不敢相信,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三个月,只剩三个月了。足够完成一切么……头深深埋入书堆。
眼角瞟到了一抹蓝色的剪影,那是一支笔,蔚蓝色的。
这是去年祖母的生日礼物,“眠眠,蔚蓝色象征着纯洁与希望,用它来描绘你的梦吧。要学会期待每一天啊!”
希望吗,那么,用它来写下这三个月的计划吧,最后的三个月,也要好好生活,至少,留下一些痕迹吧,她存在过的痕迹。
落笔,墨水晕染开来:First......
闭上眼,睡吧,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要给大家展示一个崭新的单清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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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大附:注意,女主单清眠的单读"shan",第四声。
“妈妈?我……”单清眠紧握着医院洁白的床单,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顾女士经过几周来的熬夜与失眠,满脸倦色,褪去了平日精英人士的干练利落,取而代之的是眼下深深的黑眼圈与满眼血丝。
“眠眠,我们转学好不好,虽然离高考没多久了,但还是你的身体重要,你的病还有希望,我们去北京……”哀求声在耳畔响起。
单清眠几乎放弃了一切,她觉得算了,医生已经告诉她了,她只剩下一百来天了,但她……还想试一试,她努力了那么久,为了一个儿时的约定,一百天,足够她拿到那张录取通知书。
去北京吧,离那个约定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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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清眠昏昏沉沉地睡下,梦境将她拉回了过去,她的儿时。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身后的男孩喊道,脸颊因奔跑而泛着红晕,手上握着一沓画纸,风一吹,画纸翻卷,色彩在阳光下融合,看不分明。
单清眠调皮一笑,“叫我眠眠吧,不是说好了带你的画来跟我比的吗?怎么,是感觉比不过吗?”
“不,当然不是。”男孩掩饰着自己的羞愧,“十年后,央美见啊,到时候再比比?”
记忆有些模糊了,单清眠已经记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记得那句“十年后,央美见啊”,哦,对了,她没问那人的名字。
但是,她还是想回到儿时,回答那个人,她想说,好,我们十年后,央美见,别忘了带你的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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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落下,墨痕落在纸间。
“好了,单同学,谢谢配合,你以后就是我校的一分子了,欢迎欢迎。”
单清眠微笑着点点头。
“单同学,我们老师都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会体谅你的,不用硬撑着。”
女校长收起文件,慈祥地拍了拍她的手。
“突然转校毕竟不太习惯,今天你可以不上课,在学校里随便转转吧。”
“好的,谢谢校长。”
她踏出行政楼,三月的风还有些凉意,不过,还好,有阳光,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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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笙,别睡了!都说了,你不想学也不要上课睡觉。”老师皱紧了眉头。
少女慢慢抬头,整了整凌乱的短发,伸着懒腰,眼神锐利,是年少的轻狂,“说吧,又想叫我干啥?”
“果然是我的学生,一点就懂,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叫单清眠,正在行政楼附近,你去带她逛逛我们‘美丽’的校园吧。”
白笙微微挑眉,“就这?小事。”
与你相逢的初春,甚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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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白笙,刚醒也是活力十足,她跑下台阶,任凭微风揉乱短发,棱角分明。
单清眠坐在花园的秋千上,默默地看着水边的枯树。
它什么时候才能发芽呀,我已经不能等太久了。
少女的衣衫被晨露浸湿,身躯显得更加纤瘦,浓浓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目光。
是她吧。
“你好,我是你的同班同学,白笙。老师叫我带你在学校逛逛。”
“白笙你好,我是单清眠。”
是枯木逢春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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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清眠蹦哒着转过身来,可癌症患者的身体却不允许她这么做,脸色苍白了几分,却绽开了如花的笑靥,不,像太阳,清晨的太阳。
“我可以叫你笙笙吗?”
“当然了,眠。”
她从来没有见过,身患绝症却依旧努力地成为太阳的人,这是第一次。
眠么,哈,可笑,明知她有一天会真的永远睡着,却依旧想努力留下她。
清晨,静默,无言。
15℃的风灌满我的初春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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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悄悄撩起窗帘,揉皱的画纸滚入纸桶,沾上几丝灰尘,书架上斜斜地摆着的画册,页角已有些泛黄,阳光落在画板上,画笔洒下斑斑点点的色彩。手边枯黄的茉莉花干,在画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单清眠默默地看着画纸上构勒的轮廓,目光温柔,她很早就想给那个人画这幅画了,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这幅画送出,她是不可能带着儿时那样灿烂的笑容立于央美的校门前,回头便看见那个人了。
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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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亭哥今天来得挺早啊,走,去打球不?”
“罢了,一万年没去画室了,我导师会…咳咳,不说了,走了。”
“人呀,要学会即时享乐嘛。”
“鸽闻。”
少年重新将背包甩回肩上,迈开脚步,阳光透过玻璃窗,少年的背影打在走廊的地板上,肩上洒落点点阳光,是青春的色彩。他穿过一间间空荡的教室,最后停在转角处,推开门。
原来有人比我来得还早些啊。
女孩转过头来,深棕色的长发在脑后微微摇动,眉眼在背阳的阴影处显得益发清秀,如洁白的画纸上轻扫几点水墨,无一丝杂质。柳叶眉下绣一双水目,眸中泛着秋波,发丝被风吹起,掩住目光,睫毛垂下,嘴角轻扬,绽开几抹笑意。
似画中人,不,是画中人似她。
“你好,我是2101班单清眠。”
“幸识,我是2101班苏鹤亭。
你我因画相识,最后只能以画道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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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坐在病床上,斜倚着靠枕,手捧着一本画册,她小时候的画,“亭哥,给我读读这本书吧。“
“好。”这只是一本画册,嗯,不如来描绘你的画吧。
“替眠重新拾起画笔,好吗?”
“不好。”
“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你永远离开。”
“抱歉,失约了。无法推迟的事,最终肯定会发生,就像现在,我的眼睛…都没法再看几眼你们了啊…”
女孩淡淡一笑,苍白的脸上重新浮起几抹生气,和那个清晨一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