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下学期的期中考试成绩已经贴在公告栏上了，密密麻麻的成绩单几乎把整个公告栏都占满了。
大课间，简沂看的她眼睛都要花了，扯了扯边上的林淼，“淼淼，你看到我的成绩了吗？”
“没，我看到了季青槐的。”林淼平淡地回答。
“欸？我看半天我的成绩都没看到，你在哪看到的？”季青槐把脑袋凑上前，眯着个眼睛。
林淼伸手指了指前面，“你在79名，我在114名。”
周虑走到她后面问：“林淼，你可以看看我在第几名吗？”
林淼回头看了一眼周虑，“20名，695分，周虑你又进步了。”
“嗯，我语文提上去了。”
简沂笑了两声，“不愧是成绩一直维持在670以上的周虑啊。”
他们说完这句话之后，其他班的男生就说：“一班的人有水分吧？他们班的都在150名前欸。”
“小点声，别被他们听见了。”七班的张铮看了看周围，“怎么说，我记得那个叫曲频深的高二下学期成绩也才600出头，然后高三上学期的那次测试他就飙到了670。”
“嗐，谁知道呢，监考老师也有一半是他们班……”
那个男生回头一看，就看到曲频深站在了他身后，曲频深嘴角勾起，“我认识你，你是孙栢晨。”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张铮，“你排名432挺好的，有时间我找你学习。”
“就是，我曲哥平时上课都很认真的，老师和同学都夸他，怎么到你们这就成水分了呢？”程枳之本来就是想挤到前面去看自己成绩的，谁知道碰上了七班这两人。
“就是！自己成绩也没好到哪去。”其他班的一个女生也开口。
周虑被挤得水泄不通，索性踮起脚尖，侧着头向前张望，却看到曲频深和程枳之正与其他班的同学交谈，由于人太多，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曲频深他们都出来了，程枳之好像脸色不太好。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周虑走在曲频深右边，压低声音问。
程枳之皱着眉，“就七班后面那两个睡觉的说咱们班成绩有水分，我就搞不明白他们了。”
“我看情况不对，就和淼淼还有简沂把他们俩拉走了，免得等会出什么事。”
在周虑的印象里，七班的人都挺友善的，当然，得除开那两个睡觉的。
地面上有水坑，周虑往左走了走，看到曲频深笑了一声，便问：“曲频深，你说了什么啊？怎么那么开心？”
“我说他排名432挺好的，有时间我找他学习，然后他那表情就变了。”曲频深看季青槐他们动来动去的，就往右走了走。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吧。”周虑笑着说，“我现在都能想到他们当时的表情。”
周虑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又看到曲频深的右肩上掉了一片绿色的银杏叶。
他拿走那片银杏叶，跑到前面，对他们说：“还有八分钟上课！”
他们跑进前往教学楼的那条小路，再跑进教学楼，笑声回荡在楼梯间里。
光阴似箭，自从上次期中考试过后，时间都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拍毕业照的时候。
下午的太阳有些晒，老师们决定速战速决，将他们按照身高和男女排成了五排，周虑站在曲频深的旁边，看着前方的摄像头有一点紧张，脑子里回想起了寒假的事。
寒假期间，周虑去医院做了检查，谁知道周虑才刚坐下就因为身体无力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看到的是母亲和林父的脸，看他们额头冒着细汗，神情有些紧张，周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救了。
当时医院的萧医生神色凝重，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他的病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毕业后就要立即进行手术治疗。到时候进行完手术，再让他在医院休养恢复两个多月，之后再来复查就行了。”
“同学们注意保持微笑，”摄像小哥调整了一下镜头，又看了一眼表情不自然的周虑，“第四排中间的那个男生放松一点，等会儿出片才好看。”
听到是在说自己，周虑连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目视前方。
“别紧张，很快就拍完。”曲频深小声地对周虑说，仿佛是在鼓励周虑。
周虑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好，”摄像小哥举起相机轻轻按下快门键，“3、2、1！”
高三一班的毕业照就这么拍完了，大家也有序的回到了教室坐好。这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同时教三个班，现在还在下面拍毕业照。
周虑拿出上次的那张卷子，他还有几题空着没写，于是便低下头开始写。
程枳之看他那细胳膊，小声地问：“虑哥，你怎么背着我们减肥啊？”
周虑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扯下一张便签纸，在上面写上一句：我没有啊，你看错了。
程枳之见周虑在狡辩，就在上面回了一句：你可不能骗我。
英语老师过了五分钟就回来了，拿出之前的卷子开始讲题。周虑现在看英语老师都是花的，又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喝了一口水之后就接着听课。
在上课的时候，周虑有好几次都想睡觉，但是他忍住了，就这样撑到了下课。
简沂拿着上次试卷的数学题来问程枳之，就看见周虑无精打采的趴在桌面，连书也不合上。
想到这，简沂就看到曲频深走到了周虑旁边。
“周虑，你要请假吗？”曲频深俯下身子询问，可周虑却摇了摇头。
“你没午休？”
周虑听后点了点头，还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我中午睡不着。”
曲频深看着周虑一脸困意的样子，“舒老师来了我就把你叫醒。”
“好。”
曲频深回到座位后，程枳之转过来以审问的语气问他：“曲哥，低血糖会让人变瘦吗？”
曲频深的眼睛向外看了看，“会吧。”
“我记得好像高血糖才会啊，高血糖不是要控制饮食吗？而且我妈的一个朋友……”
“不知道。”曲频深直接回答。
高考当天，坐在明亮的33号考场内，周虑从窗户向外望去，能看到对面的楼，据他所知，曲频深和简沂就被分在那栋楼。
过了好久，他看到监考老师从密封袋里面拿出本场考试的试卷，依次发给在座的每位考生。到了规定时间，所有考生们都开始动笔，大家认真的思考和仔细的审题，争取在高考拿下满意的成绩。
三天的高考结束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人欢喜，有人悲伤，但都已经结束了。
周虑一出考场就看见了程枳之他们，激动地朝他们挥了挥手，“程枳之！季青槐！林淼！”他小跑过去，笑着问：“曲频深呢？”
“没看到，他和简沂一层楼的，等会儿问问简沂就好了。”季青槐看了看周围，回答道。
林淼不解，“你怎么记那么清楚？”
季青槐听后连忙解释，“没有！我只是记性好！”
“走了，你俩别墨迹了。”程枳之回头扫了周虑一眼，“虑哥，刚刚舒敏说晚上有毕业庆祝，你去不去？”
周虑沉思片刻，“去啊。”
待大家都离开了，周虑看到了姐姐林甯的车，林甯摇下车窗，“好弟弟，你看看这是谁？”
副驾驶上坐着母亲郁行忧，她笑了笑，“小虑，回家啦。”
“好。”周虑看到母亲之后把所有担忧的事都先抛之脑后，笑着坐上了车回家。
吃完饭之后，周虑给曲频深发了条消息。
周虑：考完太累了，你都不知道我考完有多想睡觉，晚上毕业庆祝见。
可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周虑本来想再等会儿的，但却睡着了。
等他醒来之后，发现已经是傍晚了，连忙换了一套衣服，拿上桌面上的手机就出了门。
周虑找到程枳之发给自己的地址和包间，推开门，里面全是班上的同学和老师。
林淼在点歌，她看到周虑来了，把话筒递给他，“周虑，你可算来了，唱歌吗？”见他摇头，林淼让他先坐会儿。周虑找到一个空位，看到班上的物理课代表夏鸢，问：“夏鸢，你看见曲频深了吗？”
“啊？你不知道吗？”夏鸢喝奶茶的动作停了下来。
周虑有些疑惑，“他是没来吗？”
“对啊。”边上的女生替夏鸢回答。
周虑听到这个消息，找到舒敏，“老师，您能告诉我曲频深家的地址吗？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舒敏老师有点不忍心，她把周虑叫到门外，语气平淡：“周虑，他们一家……出国了。”
周虑难以置信，“什么……”
“你自己问他吧。”舒敏老师摇了摇头。
周虑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心里非常着急，但手机已经没电了。
他找程枳之借了充电宝和数据线，等了好久才开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曲频深后面发给他的消息。
曲频深：出国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望你平安。
周虑看到之后连忙发了一长串消息过去，但都被对方拒收了。
“为什么……你骗我……”周虑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唇，眼泪止不住。
曲频深他们一开始在美国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每次出门买东西都会被外国人调侃。
父亲曲径在这段时间也带母亲麦忱也去了家有名心理诊所，但麦忱的情况还是那样没有好转。
美国纽约的晚上十点，曲频深一个人走到卧室的窗户前，月光洒在他桌上的新换的手机上，他怎么也睡不着。
他这辈子最无助的一件事就是母亲让他发消息给周虑，告诉他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哥哥，你现在在干什么啊？”妹妹曲清轻轻地推开房门，看到哥哥站在窗前，慢慢的走到他身后，“哥哥，妈妈为什么不让你回去啊？是你要在这里读大学吗？”
曲频深转过身蹲了下来，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清清，你就当成是这个理由吧。哥哥现在好累，想睡觉了，你告诉妈妈说我今晚不吃饭了。”
曲清点了点头，然后跑出了门。
曲频深起身把门反锁，一个人靠在门上，脑海里浮现的是他和周虑他们的种种事情。
他……好想回去。
国内这边，周虑当时做手术的时候情况比想象中要好，现在周虑在单人病房里休养，舒老师也在周末的时候来看望周虑。
一进病房，舒敏就看到了病床上面无表情的周虑，好像是在发呆。
“周虑？”
听到舒敏的声音后，周虑抬起头，缓缓开口：“舒老师，你怎么来了？”
舒敏将果篮放到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我自己来的，上次毕业庆祝……你没事吧？”
“我没事。舒老师，谢谢您能来看我。”周虑朝她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周虑，有些事情你现在先别发在心上，你先把你的病养好来，这样你的父母、同学和老师才不会担心。”舒敏起身，“我今天还有其他事，先走了。希望你早日康复，别想那件事了。”
门关上以后，周虑拿出枕头下的照片，翻看着曲频深拍的那些照片。
“如果我那天没有出来……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周虑自言自语道。
如果他那次及时和姐姐林甯回家，没有和曲频深去甜品店……没有最开始的找他陪自己去散步，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母亲郁行忧上完厕所回来了，她走到周虑的病床边，看到了那个果篮，随后轻轻握住儿子的手，“虑虑，这个果篮是谁送的啊？”
“舒老师。”
郁行忧点了点头，“噢，这样啊。”
“妈，男生……男生留长头发会不会很奇怪？”周虑始终不敢问出另一个问题。
“留长头发有什么奇怪的啊？妈妈小学还剃过寸头呢。”
周虑眼神飘忽不定，“那如果我留长头发，你和姐姐他们会不会说我……”
郁行忧露出一个微笑，“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事，妈妈都支持你，他们也支持你，不支持的话妈妈就想办法让他们支持。”隔了一会儿又说，“我们虑虑不要太在意他人，做好自己就行啊。”
那位身穿羽绒服的慢慢把身子转了过来，曲频深心中一颤，自己握住围巾的那只手抖了一下。
曲频深看着他那刚过肩的头发，又看了看他消瘦的脸，随后说：“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周虑。”
周虑看着眼前的人，他现在的心情是又震惊又紧张的，“曲频深，你把我们都拉黑，然后又跑去国外，这么多年也不和大家联系，是不是……”
“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很生气，但是我想告诉你。”没等周虑说完，曲频深就着急的开口。
曲频深一口气说完了这些，然后又道：“那个……高三期中的一道简单选择题我选错了，我当时排除了最离谱的答案，剩下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都能错，是不是很好笑？”
周虑觉得他就是在讲废话，目的就是为了拖住自己的时间。
曲频深向前了一步，低笑一声，“我在纽约的这段时间总是失眠，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时差的问题，但却不是，真正的问题在于……”
听到了这些话，周虑没有立即回答，反而也向前一步，随后开口：“嗯，然后呢？”
曲频深战战兢兢地说：“高三那年我还做错了一道很重要的题，我当时的答案是出国后不再联系，现在我可以重新做这道题吗？”
冷风吹的周虑身子一颤，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
“好。”曲频深站直了身子。
“这一次我留下来，选择不再离开，高三一班的周虑同学，你认为这个答案怎么样？”
高三一班……什么啊。
周虑终于笑了一声，“答案很好，我喜欢这个答案。”他走到曲频深面前，缓缓的开口：“这么久了，我就是想要这个答案。”
曲频深突然低下头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出国。”
“……”周虑又看了看曲频深的身后，“曲频深，什么理由下的车？”
“我说老板找我回去办点事。”
周虑又笑了，“回去办点事？你要当你自己的老板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没那实力。”
他们说完后一起走在路上聊天，路上是他们残留下来的脚印。
曲频深问他：“你的病好了吗？”
“早好了，我那次手术挺成功的，我现在身体已经很健康了。”周虑盯着自己的鞋，慢慢的走着。
“好。”
周虑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你当时……没扔那个摆件吧？”
“怎么可能会扔啊？我都把它摆在我办公桌……”曲频深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
“水仙花……你真的不懂这个吗？”
曲频深的手握紧，“我反应太迟钝了，在纽约的时候我才好奇去查了一下……”
“好的，高三一班反应迟钝的曲频深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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