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从深沉的黑暗中缓缓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脸颊正贴着一片温热而坚实的“地面”，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清冽松针气息。耳边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如同遥远而规律的鼓点，一下，又一下。腰间依旧被一条稳固的手臂环着，只是力道轻柔了许多，更像是一种守护。

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由模糊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深绯色衣料上繁复的金线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低调奢华的光泽。我的头正枕在红枭的肩窝处，脸颊贴着他颈侧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温热的脉动。

我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盆冷水浇下，瞬间驱散了残存的睡意！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直起身脱离这过于亲密的桎梏。

“醒了？” 头顶传来红枭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慵懒，却清晰无比。环在我腰间的手臂并未立刻松开，反而微微收拢，阻止了我仓促的逃离。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亮得惊人的琥珀色眸子。那里面没有了昨夜的狂怒、痛楚或沉重的审视，只剩下一种深潭般的平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柔和。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发顶，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昳丽逼人，多了几分沉静安稳。

“我……”我一时语塞，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昨夜那场失控的摊牌、疲惫的崩溃、以及最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带着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莫名的慌乱。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却又透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他微微低下头，琥珀色的眸子近距离地凝视着我，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窘迫。“你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天还没亮。” 他的目光扫过我依旧带着疲惫痕迹的眉眼，“再歇会儿。”

“不……不用了。”我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挣扎的力道大了些，“狄仁杰那边……”

“他那边有值夜的侍女和护卫，出不了事。”红枭直接截断我的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了然，“你守了他半个月，也该……顾惜一下自己了。” 最后那句话，带着一丝极其轻微的、难以察觉的责备和……心疼。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知道我夜夜守在狄仁杰榻前，知道我片刻不敢松懈。

环在腰间的手臂终于缓缓松开，给了我直起身的空间。我立刻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后背再次抵住冰冷的书案边缘，试图找回一丝熟悉的掌控感。然而，身体残留的、被他怀抱包裹的记忆和温度，却如同烙印般清晰。

红枭并未再逼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整理微乱的衣襟和鬓发。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昨夜那场撕心裂肺的摊牌和此刻这尴尬的亲密，都只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