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玻璃花房内,湿润的土壤气息久久不散,艾玛屈膝跪在绚烂的花丛前,正细心地为新移植的三色堇覆土。她的帆布手套沾染了黑色的泥土,额前散落的发丝被细密的汗珠浸湿,紧贴在她略显红润的脸颊旁。
“瞧瞧,你又把自己搞得一身泥泞。”艾米丽的声音自花房入口悠悠传来,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宠溺与无奈。她怀中紧抱着一只铁皮药箱,洁白的大褂衣摆轻轻拂过门槛上的青苔,留下一抹浅浅的痕迹。
艾玛闻言回首,眼眸中闪烁着露珠般的光泽:“艾米丽,快看它们活过来了!”她指向那些上周自废墟中抢救回来的花苗,那些原本枯萎的根须,在艾米丽三天不懈的营养液滋养下,奇迹般地恢复了生机。
艾米丽缓步上前,蹲下身时,药箱上的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她并未立即赏花,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艾玛手套指尖的破洞,以及那从破洞中渗出血珠的新鲜划痕。“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就算戴着手套也要万分小心。”她轻轻蹙眉,随即从药箱中取出碘伏棉片。
当冰凉的棉片触碰到伤口时,艾玛不禁微微颤抖,却固执地没有抽回手。她喜欢艾米丽触碰自己的感觉,那指尖携带着消毒水的清新,动作却轻柔得如同蝴蝶轻吻花瓣。她能嗅到艾米丽白大褂上传来的独特气息,那是阳光晒过的皂角香与淡淡药香的完美融合,比花房内任何花朵的芬芳都更加令人心安。
回想起初次在庄园遇见艾米丽时,艾玛心中满是畏惧。那身白大褂、那副听诊器,总让她联想到那些冰冷无情的诊疗室。然而,一次意外的坠落,让她崴伤了脚,是艾米丽毫不犹豫地背起她,穿越杂草丛生的小径,将她安全送回诊室。
趴在艾米丽的背上,艾玛清晰地听到她沉稳有力的心跳,如同雨滴敲击石板般坚定。“别动,”艾米丽略显喘息的声音传来,“再晃我可就把你丢在这儿喂乌鸦了。”然而,艾玛却能感受到,她扶着自己腿弯的手,正悄悄地收紧。
从那以后,艾玛便总爱找各种理由往诊室跑。今天说是被玫瑰刺扎了,明天又说是手指被铲子磨破了。而艾米丽,虽然嘴上抱怨着“真麻烦”,却总是温柔地拉过她的手,细心地为她处理伤口。有一次,艾玛故意把伤口蹭得更大了一些,看着艾米丽抿紧双唇、加快动作的样子,耳尖泛起一抹薄红,心里竟如同偷喝了蜜糖般甜蜜。
“好了。”艾米丽用绷带将艾玛的指尖缠成小巧的纺锤状,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用进口药膏给你处理了。”她收拾棉片时,指尖不经意间掠过艾玛的掌心,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轻轻掠过,两人都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此时,一缕阳光自温室的天窗倾泻而下,恰好落在艾米丽的发顶,为那银灰色的发丝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边。艾玛突然发现,艾米丽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的物品——那是她上周亲手制作的干花书签,夹在一本《园艺图鉴》中,作为礼物送给了艾米丽。
“艾米丽,”艾玛的声音略显紧张,如同被藤蔓紧紧缠绕的枝桠,“等三色堇盛开的时候,我用花瓣为你制作胭脂,好不好?”
艾米丽叠纱布的动作微微一顿,过了许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艾玛注意到她的嘴角悄然上扬,如同被春风吹弯了腰的花茎般柔美。
远处传来了晚餐的钟声,艾玛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围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锡纸包裹着的东西,塞进了艾米丽的手中:“这个给你,是我亲手烤制的小饼干,很甜的。”
艾米丽握着那温热的锡纸包,目送着艾玛欢快地跑向餐厅的背影,她的草帽上还沾着一片三色堇的叶子。她剥开锡纸,咬了一口饼干,黄油的香气与淡淡的花香在舌尖交织开来——这比她调配过的任何镇定剂都要更加令人心安。
温室里的三色堇仍在悄悄地抽芽生长,就如同那些深藏于心底的情愫一般,在湿润的土壤中蓄势待发,准备绽放出最绚烂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