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紧紧缠绕着湖岸,久久不愿散去。伊莱屈身在湿润的礁石上,指尖轻掠过占卜板上新显现的印记——那是蜿蜒的触手环绕着眼瞳,仿佛无声的告诫。他肩头的猫头鹰忽然颤抖羽毛,发出低沉的警告,当伊莱抬眼望去,只见湖心那片暗影又悄然逼近了些许。
黄袍之主从不涉足岸边,仅是悬浮于混沌水面之上,庞大的身躯裹挟在暗黄长袍内,唯有无数触手在水下微微摇曳,泛起层层细腻的波纹。初见之时,伊莱几乎被这非人之姿震慑而退,直至猫头鹰告知:“他凝视的是月,非你。”
渐渐地,伊莱察觉这位庄园众人所惧的存在,实则异常宁静。每逢月圆之夜,他便缓缓升起,触手随着月光的流转轻轻摇曳,仿佛在天际星轨上勾勒线条。一次尝试中,伊莱将占卜用的水晶掷入水中,未料,刚触及水面,就被一条纤细触手温柔卷回,石面上还携带着一抹鲜嫩的荷叶。
“你能理解他的言语?”伊莱询问猫头鹰。猫头鹰歪头摩挲他的脸颊,羽毛间带着湿润:“他说,你的印记,绘得如同水下漩涡。”
伊莱不禁哑然失笑,开始在礁石上绘制更多印记,时而描绘未来星象,时而仅是即兴的小太阳。黄袍之主依旧无言,但伊莱发现,那些触手的摆动频率,悄然与他绘制的节奏相合。
变故骤起于一个雷雨交加之夜。失控的监管者冲破了湖岸的界限,利爪直指礁石上避雨的伊莱。生死存亡之际,湖水猛然暴涨,无数触手如离弦之箭,在他身前织就一道密不透风的墙。监管者的利爪被触手紧紧缠绕,发出尖锐的声响,而黄袍之主的身影,首次完整地显现于岸上。
暗黄长袍被雨水浸透,紧贴在他庞大的身躯上,显露出长袍之下更为庞大的轮廓。伊莱嗅到他身上混杂着湖水深处的腥气与古老苔藓的气息。一条触手轻轻掠过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仿佛在确认他的安危。
“勿近岸。”伊莱听见猫头鹰转译的声音,低沉如同源自水底,“此地危险。”
“你也是。”伊莱抬手,轻触那条悬停于眼前的触手。触手冰凉,带着水的滑润,却异常驯服。“他们惧你,如同惧怕预言中的浩劫。”
触手微微一顿,缓缓蜷缩,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雨势渐弱时,黄袍之主退回湖中,只留下一片被触手梳理得异常平整的水面。伊莱低头望向占卜板,其上印记已变——扭曲的触手环绕成环,环内是一双睁开的眼眸,温柔得如同月下湖面。
自此以后,伊莱的占卜板上常有新图案显现。有时是水中游弋的鱼群,有时是湖底沉睡的船骸,还有一次,是两条交缠的触手,仿佛在模仿他与猫头鹰相依的姿态。而湖心的暗影,亦开始在非月圆之夜浮现,似乎在等待着礁石上那位绘制新印记的人,将这份心意,映照给湖水深处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