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与朝堂

五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古嘉安已从那个爱玩雪的小女孩成长为十五岁的少女。春日的御花园里，她正坐在一株盛开的海棠树下，膝上摊开一本厚重的《治国策》，阳光透过花瓣的间隙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洒下斑驳光影。

"公主，您又躲在这里看书。"翠柳端着茶点走来，语气中带着无奈，"王后娘娘说您该去学刺绣了。"

古嘉安头也不抬，纤细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告诉母后，我把这章看完就去。"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翠柳叹了口气放下茶盘。自从公主开始涉猎治国典籍，整个人都变了——那双杏眼中的天真烂漫渐渐被睿智沉稳取代，言谈举止间流露出超越年龄的成熟。

"公主！"一个清朗的男声从回廊处传来。

古嘉安这才抬起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只见颜赫快步走来，一身靛青色侍卫服衬得他肩宽腰窄，五年前的瘦弱少年如今已长成挺拔如松的青年。他腰间配着一柄黑鞘长剑，行走间步履稳健无声，显露出不俗的武学功底。

"颜赫，你来得正好。"古嘉安合上书本，"昨日我向父王提议在宫中设立学堂，让宫女和侍卫们都能读书识字，父王同意了。"

颜赫单膝跪地行礼，眼中闪烁着敬佩："公主仁厚。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恐怕没几个侍卫愿意来学这些。"

古嘉安眨了眨眼："所以我需要你帮忙啊。你如今在侍卫中人缘颇佳，若你带头..."

"我明白了。"颜赫会意地点头，随即又有些窘迫，"只是我自己的字还写得像蚯蚓爬..."

"所以才要一起进步嘛。"古嘉安笑着站起身，裙摆拂落几片海棠花瓣，"从今日起，每日酉时，我在偏殿等你们。"

颜赫望着公主的笑颜，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五年前那个雪夜改变了他的一生，从饥寒交迫的乞丐到如今的御前侍卫，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知识的力量。

"属下必不负公主所托。"他郑重地行礼，却在抬头时不慎与古嘉安四目相对。少女明亮的眼眸让他心跳陡然加速，慌忙移开视线。

三日后，宫中偏殿内摆开了十几张矮几。出乎古嘉安预料，前来学习的不仅有年轻宫女和侍卫，连几位年长的嬷嬷也好奇地坐在了后排。

"今日我们先从《千字文》开始。"古嘉安站在前方，手持一卷竹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颜赫坐在第一排正中，全神贯注地盯着公主的一举一动。他的面前摊开一张宣纸，右手紧握毛笔，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写字对他来说比练剑难多了，那些弯弯曲曲的笔画总是不听使唤。

"颜侍卫，你的'天'字写反了。"古嘉安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俯身指出。

一阵淡雅的幽香飘入鼻尖，颜赫的手一抖，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团黑渍。他耳根发烫："属下愚钝..."

"不急，慢慢来。"古嘉安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引导他在纸上重新落笔，"横要平，竖要直，这一撇要有力..."

颜赫全身僵硬，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右手那柔软的触感上。公主的手比他小了一圈，白皙细腻，却意外地有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恐怕整个殿内都能听见。

"看，这不是写得很好吗？"古嘉安松开手，满意地看着纸上那个端正的"天"字。

颜赫喉结滚动，低声道："多谢公主教导。"

这一幕恰被前来查看的赵丞相看在眼里。这位年近五旬的权臣眯起狭长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他转身对身后的儿子赵元明低声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为父常说的'近水楼台'。一个小小侍卫，竟得公主亲手教导..."

十七岁的赵元明撇撇嘴："不过是个下贱乞丐，走了狗运罢了。"

"不可小觑。"赵丞相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王上近来推行新政，削弱世族权力，重用寒门子弟。这颜赫若继续得宠，迟早是个祸患。"

学堂结束后，颜赫被侍卫长叫去训话。

"听说你最近很得公主青睐？"侍卫长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语气不善。

颜赫垂首而立："属下只是遵公主之命，学习文化。"

"哼，一个乞丐出身的下等人，也配和公主平起平坐？"侍卫长冷笑，"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颜赫拳头在身侧握紧又松开："属下不敢忘。"

"从今日起，你的夜巡班次增加。"侍卫长恶意地宣布，"我看你还有多少精力去学堂！"

当晚，颜赫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侍卫房，却发现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和几本崭新的字帖。灯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是清秀的字迹："勤学不辍，天道酬勤。——嘉安"

颜赫小心翼翼地捧起字条，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点燃油灯，不顾一天的劳累，开始临摹那些字帖。直到东方泛白，他才伏在桌上小憩片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月有余。古嘉安很快发现了颜赫日渐憔悴的面容和眼下的青黑。

"你最近夜巡很多？"一日学堂结束后，她叫住了颜赫。

颜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古嘉安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明日开始，你的班次会恢复正常。"

"公主！"颜赫惊讶地抬头，"这不妥，属下不想..."

"这是命令。"古嘉安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古嘉安要重用的人，岂能被人无故刁难？"

次日，侍卫长被调去了马厩当值。宫中上下这才意识到，那位看似温婉的小公主，已经开始展露锋芒。

转眼秋去冬来，边境突然传来急报——邻国梁国在边境频繁调兵，似有异动。

朝堂上，古国国王眉头紧锁："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赵丞相率先出列："王上，梁国兵强马壮，不如遣使和亲，以结两国之好。"

"不可！"古嘉安突然开口。按礼制公主不应干政，但她实在忍不住了，"梁国狼子野心，和亲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赵丞相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公主殿下年轻气盛，不知兵戈之险..."

"儿臣认为当务之急是加强边境防御，同时派细作探查梁国真实意图。"古嘉安不卑不亢，"若梁国真有进犯之意，我们更该未雨绸缪，而非委曲求全。"

国王赞许地点头："嘉安言之有理。哪位将军愿往边境坐镇？"

几位老将面面相觑，都不愿接这苦差事。就在气氛尴尬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

"属下愿往！"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音来源——值守殿门的颜赫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在了门槛外。

"你？"赵丞相嗤笑，"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妄谈军国大事？"

古嘉安却眼前一亮："父王，颜赫虽年轻，但这几年武艺精进，更难得的是忠心耿耿。儿臣以为，可让他随老将军一同前往，历练一番。"

国王沉吟片刻，点头应允："准奏。颜赫，你明日随李将军启程赴边。"

"属下领命！"颜赫重重叩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当晚，古嘉安在御书房召见了颜赫。

"你为何主动请缨？"她直截了当地问。

颜赫跪在地上，声音低沉却坚定："属下想为公主分忧。更想...建功立业，将来能更好地保护公主。"

古嘉安手中的毛笔顿了一下，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成小小的黑花。她轻声道："边境苦寒，刀剑无眼..."

"属下这条命是公主给的。"颜赫抬起头，目光灼灼，"属下发誓，定当活着回来，继续守护公主。"

古嘉安走到他面前，从腰间解下一枚白玉佩放在他手心："这是我周岁时父王所赐，据说能保平安。你带着它..."

颜赫双手颤抖着接过玉佩，只觉得有千斤之重："公主..."

"一定要回来。"古嘉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等你。"

次日黎明，一队骑兵踏着晨霜离开都城。颜赫骑在马上，频频回首望向宫墙。他知道，在那高高的城楼之上，一定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