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白梅

梁国使者的帐篷内，烛火摇曳。古嘉安端坐在主位，身后站着刚刚伤愈的颜赫和王将军。使者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我国太子对公主仰慕已久，愿以两国联姻换百年和平。"使者展开一卷羊皮纸，"这是和约条款，请公主过目。"

古嘉安接过和约，指尖突然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痛。她皱了皱眉，仔细查看纸张边缘——那里沾着一些几乎不可见的粉末。她不动声色地用袖子擦了擦手指，开始阅读条款。

"梁国退兵至黑水河以北，两国以河为界，十年内互不侵犯..."她念到一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公主？"颜赫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上前半步。

古嘉安摆摆手，强自镇定："条款还算合理。只是联姻一事，需容我考虑。"

使者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当然。不过太子殿下希望三日内得到答复。毕竟...战事拖久了，对古国并无好处。"

离开帐篷后，古嘉安的步伐越来越慢。走到无人处，她突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

"公主！"颜赫一把扶住她，触手却是一片滚烫，"您在发烧！"

古嘉安的脸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那纸上...有毒..."

颜赫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古嘉安，大步流星地向王宫奔去。王将军在一旁小跑跟随，惊得目瞪口呆——谁敢这样冒犯公主凤体？

御医诊断后确认，古嘉安中的是一种名为"梦浮生"的慢性毒，不会致命，但会让人昏沉无力，逐渐丧失判断力。

"好阴险的计谋！"王将军怒道，"他们想让公主稀里糊涂地答应和亲！"

颜赫守在古嘉安榻前，眼中酝酿着风暴："属下这就去杀了那使者！"

"站住..."古嘉安虚弱地唤住他，"杀使者只会给梁国继续进攻的借口..."

"难道公主真要答应和亲？"颜赫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古嘉安闭上眼睛："容我想想..."

三日后，古嘉安的毒虽解，但边境又传来噩耗——梁国增兵十万，已攻陷两座要塞。朝堂上，大臣们分为两派，争论不休。

"和亲是缓兵之计！"赵丞相高声疾呼，"公主深明大义，必不忍见生灵涂炭！"

李尚书怒斥："赵丞相此言差矣！梁国狼子野心，岂会因一女子而改变？"

古嘉安静静听着，目光扫过每一位大臣的脸。当她看到赵丞相与身旁心腹交换的眼神时，心中突然雪亮——赵丞相太过热衷于推动和亲，必有蹊跷。

退朝后，古嘉安独自登上城墙，眺望远方梁军的营火。颜赫默默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颜赫，"古嘉安突然开口，"若我选择和亲，你会怪我吗？"

颜赫的拳头在身侧握紧又松开："属下...不敢怪公主。"

"不敢，那就是会。"古嘉安苦笑，"但我想听真话。"

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颜赫几乎用尽全力才克制住替她拢发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属下认为，和亲只会延缓战争，而非阻止。梁王野心勃勃，太子更是残暴成性。公主若去...凶多吉少。"

"我知道。"古嘉安轻声道，"但若能换来半年时间，我们就能重整军备，联络盟友..."她转过身，直视颜赫的眼睛，"有时候，牺牲是必要的。"

颜赫的眼眶红了："为何必须是您？"

"因为我是古国公主。"古嘉安的声音轻柔却坚定，"百姓奉养我多年，如今该我保护他们了。"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夜风在耳边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哀鸣。

次日朝堂，古嘉安宣布了决定："我愿嫁与梁国太子，换取两国和平。"

朝臣们有的松了一口气，有的面露悲戚。赵丞相则难掩喜色："公主英明！老臣这就去回复梁国使者。"

退朝后，古嘉安回到寝宫，发现颜赫已在门外等候。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布满血丝，似乎一夜未眠。

"公主当真决定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原音。

古嘉安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一个月后启程。这段时间...我需要你帮我准备一些事情。"

她详细交代了军事部署、秘密联络方式等事宜，语气冷静得仿佛在讨论别人的婚事。颜赫机械地应着，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扎在心上。

"最后..."古嘉安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颤抖，"送我出嫁那天...我要你亲自带队护送。"

颜赫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因为..."古嘉安终于看向他，眼中泪光闪烁，"我只信你。"

颜赫单膝跪地，深深低下头："臣...遵命。"当他再抬头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只有紧咬的牙关泄露了内心的波澜，"臣会永远守护公主，无论以何种身份。"

古嘉安再也控制不住，一滴泪水滑落。她迅速转身进入寝宫，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无声地哭泣。

当晚，月色如水。古嘉安独自来到御花园的白梅树下——这是她和颜赫常来练剑的地方。出乎意料的是，颜赫已经在那里等候，手中拿着两把木剑。

"最后一次比试？"他轻声问，递过一把木剑。

古嘉安接过木剑，两人相对而立，谁都没有先动。月光为颜赫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他的眉眼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

突然，古嘉安率先出手，木剑如灵蛇般刺向颜赫咽喉。颜赫侧身避开，反手一剑横扫。两人你来我往，木剑相击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园中格外清脆。

这一次，他们都用上了全力，仿佛要将所有无法言说的情感都倾注在剑招中。古嘉安一个旋身，剑锋直取颜赫心口；颜赫不躲不闪，只是微微侧身，让剑尖擦过手臂——

"嗤"的一声，木剑边缘竟然划破了颜赫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为什么不躲？"古嘉安丢下木剑，抓住他的手臂查看。

颜赫静静地看着她："因为想记住这一刻的痛。"

鲜血顺着他手臂滴落，在雪白的梅花瓣上绽开刺目的红。古嘉安颤抖着手，用自己的帕子为他包扎。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却谁都不敢再靠近一寸。

"那年冬天，若不是公主相救，我早已冻死在街头。"颜赫轻声说，"这十年来，能守护公主，是我颜赫最大的荣幸。"

古嘉安抬头，月光下她的泪痕闪闪发光："若你不是侍卫，我不是公主..."

"可惜没有如果。"颜赫苦笑，"公主注定要母仪天下，而我...注定是您最忠诚的剑。"

一阵风吹过，白梅纷纷扬扬地落下，仿佛下了一场雪。两人站在花雨中，相对无言。

与此同时，赵丞相府邸的密室中，一场密谋正在进行。

"公主已答应和亲，计划成功了一半。"赵丞相对着黑暗中的一个人影说，"接下来按约定，送亲队伍行至黑风峡谷时，你的人马发动袭击。"

那人影低声道："太子殿下会佯装遇袭受伤，以此为借口撕毁和约，继续进攻。而你...趁都城空虚，发动政变。"

"不错。"赵丞相阴险地笑了，"古嘉安那个丫头以为牺牲自己就能救国，太天真了。"

"别忘了你承诺的——古国三分之一的领土。"黑影提醒道。

赵丞相举起酒杯："合作愉快。"

就在他们碰杯的瞬间，屋顶上一片瓦轻轻响动。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月色，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古嘉安正在批阅奏折，一只信鸽落在窗台上。她取下鸽腿上的小筒，倒出一张字条："赵通梁，和亲为计，欲于黑风峡伏击。速决断。——影"

古嘉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早怀疑赵丞相有问题，却没想到他竟敢通敌卖国！更糟的是，和亲根本就是个陷阱，无论她嫁或不嫁，梁国都会进攻！

她立即召来颜赫，将字条给他看。颜赫看完，眼中杀意凛然："属下这就去杀了那老贼！"

"不行，没有确凿证据，贸然杀大臣会引起朝局动荡。"古嘉安沉思片刻，"我们得将计就计..."

她低声说出计划，颜赫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太危险了！若有个闪失..."

"所以需要你配合。"古嘉安握住他的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颜赫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于点头："属下誓死相随。"

就在他们密谋的同时，赵元明鬼鬼祟祟地溜进了王宫藏书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几本古嘉安常读的书页上。

"喜欢读书？"他狞笑着，"让你读个够..."

当夜，古嘉安果然如常来到藏书阁翻阅兵书。没过多久，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手中的书册掉落在地。

"来人..."她虚弱地呼唤，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视线模糊中，她看到一双靴子停在面前，然后是赵元明得意的脸。

"公主殿下，这么晚还不休息？"他俯下身，恶意地低语，"别担心，只是让你睡一会儿...等明天醒来，你就会发现，和亲之事已成定局，谁也改变不了了..."

古嘉安想反抗，却浑身无力，最终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