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冰冷的空气仿佛化作了粘稠的胶质，死死地封住了秦莞和燕迟的口鼻。
后院那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光芒似乎被井口喷涌出的阴寒吞噬，骤然黯淡下去，只在他们僵硬的侧脸上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的光影。
那些眼睛。
几十双灰白、肿胀、瞳孔扩散到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惨白浮肿的头颅上，如同腐烂莲蓬里挤出的莲子。
它们毫无生气，却又在井盖掀开的刹那，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驱使着，齐刷刷地翻起，空洞的“视线”穿透黑暗，死死地钉在井口两人的脸上。
那不是活人的注视，更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带着冰冷的怨毒和无尽的死寂，瞬间攫住了人的心脏，狠狠攥紧。
“呃……”
燕迟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几乎被扼断的抽气声。
他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根根暴起，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刀柄生生捏碎！
那柄随他征战、饮血无数的长刀，此刻竟在刀鞘中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灵魂深处炸开的惊涛骇浪。
他征战沙场，尸山血海见过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邪异、如此亵渎生死的景象！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秦莞的呼吸也在刹那间停止。
素来平静无波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掀起了剧烈的风暴！
惊骇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了她的神经。
她袖中紧握的薄刃刀片，冰凉的触感此刻也变得灼热，刺痛着她的掌心。
作为仵作，她剖验过形形色色的尸体，早已习惯死亡的气息，但眼前这密密麻麻、用如此诡异方式“注视”着生者的头颅之井，已经超出了她对死亡的认知极限！
这绝非自然，绝非寻常凶杀！
一种源于未知的、深沉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
枯井深处，那重叠交织、凄厉幽怨的哭声，并未因井盖的掀开而停止，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邪恶力量的加持，陡然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尖锐！
不再是单纯的呜咽，而是化作了无数尖锐指甲刮擦朽木、无数怨毒灵魂在耳边尖啸的魔音！
“冷啊……好冷……”
“还我命来……”
“一起下来……陪我们……”
声音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进两人的耳膜，直刺脑海深处！
那声音里蕴含的怨毒与绝望，几乎要将人的理智彻底撕裂！
就在这魔音贯脑、心神剧震的瞬间！
井口下方，那一颗颗原本只是“注视”着他们的惨白头颅，竟猛地动了起来！
不是挣扎，不是扭动，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眨眼”！
数十颗头颅上，那数十双灰白死寂的眼睛，眼皮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极其僵硬、极其同步地……上下一碰！
一眨！
如同冰冷的嘲弄，又似来自地狱的邀请。
“呃啊——！”
终于，一声崩溃到极点的、非人的尖叫从两人身后传来！是那个之前指认枯井的仆妇。
她亲眼目睹了这比地狱恶鬼图还要恐怖百倍的景象，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栽倒，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这声尖叫如同一个信号，瞬间打破了后院死寂的魔咒！
燕迟的反应快如闪电！在那数十双眼睛“眨动”的刹那，他全身的肌肉已爆发出千锤百炼的本能！
不是进攻，而是防御！他猛地旋身，玄色大氅如同巨大的铁翼般呼啦一声展开，在秦莞身前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同时，他紧扣刀柄的右手悍然发力！
“锵——！”
一声震耳欲聋、饱含杀伐之气的龙吟响彻夜空！
长刀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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