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卷抬头处,清晰地印着“大周天启六年贡院会试”的字样。
而在这些空白试卷的最上方,赫然压着一份名单。
名单上的名字,每一个都非富即贵,赫然是此次科考几位主考、副主考以及部分阅卷官的亲眷子侄。
秦莞拿起那份名单,指尖冰凉。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名字,又看向匣中那厚厚一叠、足以决定无数寒门学子命运的空白试卷,清冷的眼底翻涌起冰冷的怒意。
“偷天换日。”燕迟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彻骨的杀意,“用提前准备好的、早已写好答案的试卷,替换掉真正的考卷…再由名单上这些人,用这些空白试卷誊写‘正确’答案…好一个‘暗度陈仓’!好一个‘科场舞弊’!”
他猛地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穿透夜色,射向醉仙居那灯火通明、笙歌隐隐的主楼方向,仿佛要穿透那奢华的帷幕,看清幕后操盘的黑手。
“这醉仙居,藏的不是神仙,是魑魅魍魉,给本将搜!彻查所有相关人等,一个不留!”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了,将整个皇城覆盖在一片纯净无垠的素白之中。
琉璃瓦顶、朱红宫墙、虬结的枯枝,都披上了厚厚的银装,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冰雪的清新和隐约传来的、家家户户祭灶的糖瓜甜香。
持续了近一月的“醉仙居科场舞弊案”终于尘埃落定。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铁证如山。
涉案的考官、富商、乃至醉仙居幕后的大东家一位皇亲国戚的庶子,皆被革职查办,抄家下狱。
等待他们的,将是律法最严厉的制裁。
那些妄图通过偷换试卷、买卖功名一步登天的权贵子弟,也被褫夺功名,永不录用。
王顺的冤屈得以昭雪,漕帮“铁爪帮”因提供关键线索有功,未被过多牵连。
刀疤刘带着顺子的骨灰和一笔抚恤银,沉默地离开了京城。
枯井的怨气似乎被这场大雪彻底掩埋,皇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与祥和。
城南,秦莞赁住的小院。
院中那株老梅树,虬枝盘结,此刻正迎着严寒,绽开了一树星星点点的红梅。
白雪映衬着红蕊,清冽的幽香在寒夜中浮动,沁人心脾。
小小的厢房里,炭火烧得正旺。
红泥小炉上坐着一把陶壶,壶嘴里喷出袅袅白汽,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暖意融融,驱散了窗棂缝隙渗入的寒气。
燕迟坐在一张简朴的木凳上,上身只着一件单薄的素白中衣。
他肩头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条深色的疤痕,但此刻,那处旧伤却在他微微绷紧的肌肉线条下,显得有些异样。
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蛛网般的暗青色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极其微弱地搏动着。
秦莞跪坐在他身后的矮榻上,神情专注。
她微微俯身,凑近燕迟裸露的肩背,鼻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