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幽冥殿的清晨总是带着寒意。
江雪念站在殿前，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墨玉令牌。今日是她回人间的日子，父亲托人送来书信，说身子不适，想见她一面。
"系统，"她在心里轻声问，"原著里，江雪念的父亲……后来怎么样了？"
系统沉默了一瞬，电流杂音滋滋作响："……未提及。"
她皱了皱眉。
身后传来银铃轻响，浮火抱着一件雪白的狐裘走来，琥珀色的眸子在晨光中格外清透："江姑娘，人间正值寒冬，披上这个吧。"
江雪念任由她为自己系上狐裘，指尖触到浮火微凉的腕骨，忽然问道："浮火，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浮火的手指顿住，耳尖悄然泛红："属下…可以吗？"
"当然。"江雪念笑了，"你还没见过人间吧？我带你去吃糖葫芦。"
浮火抿唇，眼底闪过一丝雀跃，却又很快被克制住："属下遵命。"
……
人间的冬日比想象中更冷。
江雪念踩着厚厚的积雪，推开江府的大门时，心里还盘算着要给父亲一个惊喜。可下一秒，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几乎窒息。
"……爹？"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厅堂正中央，一具躯体被高高吊在房梁上，鲜血顺着脚尖滴落，在青石板上汇成一滩暗红的洼。那人的脸被凌乱的黑发遮住，可那件熟悉的靛青色长衫，那是她去年亲手为父亲缝制的生辰礼。
"别看……"浮火猛地从身后捂住她的眼睛，声音发抖，"江姑娘，别看……"
可已经晚了。
江雪念的视线穿透浮火的指缝，清晰地数清了父亲身上的刀痕——二十七刀。每一刀都深可见骨，像是带着刻骨的恨意，要将他千刀万剐。
"……谁干的？"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体内的灵力却骤然暴动，生命之力不受控制地外溢，脚下的积雪瞬间化作嫩绿的草芽，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浮火死死抱住她："我们先离开这里……"
“爹！”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长空，江雪念猛地推开浮火，踉跄着扑向那具悬挂的躯体。她的指尖触到父亲冰冷的手腕，生命之力疯狂涌入，可那具身体早已没了生机，连魂魄都被抽得干干净净。
"宿主！冷静！"系统在她脑中尖锐报警，"灵力暴走会伤及根基！"
可她听不见了。
眼前的世界被血色浸染，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死死攥着父亲的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感觉不到疼。
浮火跪在她身旁，颤抖着去掰她的手指："江姑娘……松手……求您松手……"
江雪念恍惚抬头，对上浮火通红的眼眶。红衣少女的银铃沾了血，再发不出清脆的声响，就像她此刻破碎的声音："……我们回去找尊上……他一定能……"
"回不去了。"江雪念喃喃道。
她的家没了。
……
噬仙域的天，黑了。
金耀跪在殿外，额头紧贴地面，冷汗浸透后背。殿内传来的威压几乎让他窒息，方圆百里的妖兽全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二十七刀？"
寒绪的声音很轻，却让整座幽冥殿的温度骤降。他银灰色的眸子彻底化作鎏金色，黑袍无风自动，周身黑雾翻涌如实质。
浮火伏在地上，声音哽咽："属下……属下无能……"
"查。"
一个字，却让殿内所有烛火同时熄灭。
寒绪缓缓起身，每一步都让地面结出冰霜。他走到浮火面前，声音轻柔得可怕："本尊要那个人活着带过来。"
浮火瞳孔骤缩。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尊上，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焚尽。
"属下领命。"
寒绪松开手，转身走向殿外。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模糊，唯有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
"传令下去。"
"凡参与此事者，诛九族。"
"主谋，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
……
江雪念坐在幽冥殿的台阶上，望着血月发呆。
她已经三天没说话了。
浮火端着药碗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自从回来那日起，江雪念就像个精致的傀儡，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坐着，连眼泪都没有一滴。
系统在她脑中反复呼唤，可她始终没有回应。
直到一件厚重的黑袍披上她的肩膀，带着熟悉的寒香。
"不冷吗。"寒绪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
江雪念没有回头。
寒绪沉默片刻，忽然单膝跪地，与她平视。这个举动惊得远处的浮火差点打翻药碗，杀人如麻的妖神，何曾对任何人低头？
"看着我。"他命令道。
江雪念缓缓抬眼，对上一双鎏金色的眸子。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愤怒、怜惜、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痛楚？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寒绪一字一顿，"比死亡更痛苦的代价。"
江雪念的睫毛颤了颤。
寒绪忽然伸手，掌心向上。一缕黑雾升起，在空中凝成一道血色符咒，这是噬仙域最高级别的追杀令。
"以我妖神之名起誓。"他的声音响彻幽冥，"必让凶手，血债血偿。"
江雪念望着那道符咒，干涸的眼眶终于泛起湿意。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到符咒的瞬间，生命之力与黑雾交织，在空中炸开一片绚烂的光华。
"师尊……"她哽咽着扑进寒绪怀里，终于哭出声来，"我……没有家了……"
寒绪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收拢手臂，将颤抖的少女紧紧按在胸前。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你还有我。"
江雪念在寒绪怀中哭得脱了力，泪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服。寒绪的手掌轻轻抚过她颤抖的脊背，鎏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殿内格外明亮。渐渐地，她的啜泣声弱了下去，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
"睡吧。"他低声道，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湖面。
系统在江雪念昏沉的意识里发出提示："宿主情绪波动过大...正在启动保护性休眠..."
寒绪垂眸看着怀中人儿苍白的脸颊，长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伸手想要拭去，却在即将触碰到时顿了顿，指尖凝出一缕黑雾，轻柔地托住了那颗泪滴。
"尊上..."浮火站在三步开外，声音轻颤，"属下带江姑娘回房。"
寒绪没有回答。他径直起身，将江雪念打横抱起，少女在他臂弯中轻得像片羽毛。浮火瞪大了眼睛，腰间银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开主殿门。"寒绪淡淡道。
浮火呆立当场，连呼吸都停滞了。她从未见过有人能踏入尊上的寝殿，更别说被尊上亲自抱进去。
"是..."浮火如梦初醒，急忙上前推开那扇玄铁殿门。门轴发出沉重的"吱呀"声，仿佛在抗拒着被开启的命运。殿内幽蓝的烛火次第亮起，照亮了寒绪那张常年不见天日的黑玉床榻。
金耀从殿外走来，看到这一幕后微微挑眉，但很快露出理解的神色。他朝寒绪点头示意，随后安静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殿门。
"守在外面。"寒绪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任何人不得打扰。"
系统在江雪念沉睡的意识中安静运转："宿主生命体征稳定，进入深度修复状态..."
......
寒绪站在床榻边，凝视着熟睡的少女。窗外血月被乌云遮蔽，整个幽冥殿陷入一片寂静。他抬手轻挥，殿内的烛火暗了几分，只余下幽蓝的微光。
"唔..."江雪念突然皱起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呓语，"爹...不要走..."
寒绪的动作顿住了。他看见少女眼角又渗出泪水，在幽蓝的烛光下晶莹如珠。犹豫片刻，他伸手轻轻拭去那滴泪。
"睡吧。"他低声道，"有我在。"
窗外，乌云散去，血月重现。一缕月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江雪念的脸上，为她苍白的肌肤添了一分血色。寒绪不自觉地伸手，想要触碰那道月光下的侧脸，却在半空停住。
……
江雪念是被一阵温暖的光唤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黑玉床榻上。床榻冰凉，身上却盖着柔软的锦被，被角被细心地掖好。
"这是...哪里？"她声音沙哑，喉咙干得发疼。
"宿主终于醒了！"系统在她脑海中雀跃地响起，"您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的惨状，撕心裂肺的痛哭，还有...那个温暖的怀抱。江雪念猛地坐起身，锦被从肩头滑落，带起一阵寒意。
"宿主别急，听我说。"系统的声音难得温柔，"您昏迷期间，寒绪一直守在您身边。他不仅破例让您睡在他的寝殿，还亲自为您疗伤。"
江雪念怔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些因灵力暴走而破裂的经脉已经被修复得完好如初，皮肤上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寒香。
"他...一直在这里？"
"是的。"系统顿了顿，"而且，在您做噩梦的时候，他还..."
话未说完，殿门被轻轻推开。寒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银灰色的眸子在看到她已经醒来时微微一亮。
"醒了？"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却比平日少了几分寒意。
江雪念下意识抓紧了锦被，心跳突然加快。阳光从寒绪身后照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平日里冷峻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师、师尊..."她声音细如蚊呐，脸颊不知为何有些发烫。
寒绪走到床边，看着她。江雪念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
"喝了。"他简短地命令道，将药碗递到她面前。
江雪念小心翼翼地接过，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指，触电般缩了缩。药汤很苦，但她还是乖乖一口口喝完了。奇怪的是，这药里似乎加了什么，苦味过后竟有一丝回甘。
"这是..."
"加了蜜。"寒绪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怕你嫌苦。"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江雪念心头一颤。她抬头看向寒绪，发现他鎏金色的眸子正专注地看着自己，里面盛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叮！寒绪好感度上升至40%。"系统突然在她脑海中播报，"宿主，他对您的态度明显不同了。"
江雪念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被角。她想起昏迷前那个温暖的怀抱，想起他说的"你还有我"，心跳得更快了。
"谢...谢谢。"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寒绪没有回答。他伸手接过空碗，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带起一阵细微的电流。江雪念猛地抬头，却只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再休息会儿。"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有事让浮火来叫我。"
殿门轻轻合上，江雪念却还盯着那个方向发呆。系统在她脑海中轻笑："宿主，您脸红了。"
"胡说什么！"她慌忙捂住脸颊，果然触到一片滚烫。
"根据数据分析，寒绪对宿主的特殊关照已经超出了师徒情谊的范畴。"系统一本正经地分析，"他从未对任何人如此耐心过。"
江雪念把脸埋进锦被里，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窗外，血月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雪念望着那轮明月，突然觉得，或许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真的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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