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

幽冥殿的檐角罕见地挂起了红绸灯笼，在暮色中轻轻摇曳。江雪念站在铜镜前，手指抚过浮火为她准备的粉色罗裙。这是父亲离世后，她第一次有心思想要打扮自己。

"宿主，今日是妖族百年一度的平安节。"系统在她脑海中轻声提醒，"传说在平安树下许愿最为灵验。"

江雪念指尖一顿，铜镜中的少女眼眸微垂。她拿起梳篦，轻轻梳理着垂至腰际的青丝，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淡淡花香。

"江姑娘，"浮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比往日轻快了几分，"您准备好了吗？尊上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江雪念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浮火今日换了一身橘色束腰裙，腰间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连平日里总是紧绷的小脸都柔和了几分。

"好看吗？"江雪念轻声问，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裙角。

浮火眼睛一亮："姑娘像三月桃花似的。"说着递来一支粉玉簪，"这是尊上命我送来的。"

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花蕊处嵌着细碎的粉色晶石，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晕。江雪念心头微颤，任由浮火为她绾起一半青丝，簪上那支玉簪。

殿外，寒绪负手而立。他今日难得换下了往日的玄色长袍，一袭暗纹锦缎的深蓝衣衫衬得身形越发挺拔。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银灰色的眸子在看清江雪念的瞬间微微一亮。

"师、师尊..."江雪念耳尖发烫，声音细若蚊呐。

寒绪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花瓣。这个动作让他修长的手指几乎擦过她的颈侧，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走吧。"他收回手，声音比往日柔和，"金耀已经在前头等着了。"

妖族的城池比江雪念想象中还要繁华。长街两侧挂满了五彩灯笼，各色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着糖炒栗子和桂花糕的甜香，远处传来欢快的丝竹声。

金耀走在最前面开路，他今日也换下了往日的铠甲，一袭金丝滚边的墨色长衫，额间的妖纹在灯火下熠熠生辉。浮火跟在江雪念身侧，不时为她介绍街边新奇的小玩意。

"尝尝这个。"寒绪突然停下脚步，从一个小摊上取来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琥珀色的糖衣裹着饱满的山楂，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江雪念小心翼翼地接过，咬了一小口。甜蜜中带着微酸的滋味在舌尖绽开，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好吃吗？"寒绪问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和。

江雪念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寒绪唇角微微上扬，他在笑。虽然只是极浅的一个弧度，却让那张常年冷峻的脸瞬间生动起来。

"叮！寒绪好感度上升至45%。"系统在她脑海中播报，"宿主，他看您的眼神..."

江雪念慌忙移开视线，她耳根发烫，只好假装专注地吃着糖葫芦。

转过几条街巷，前方忽然豁然开朗。一棵参天古树矗立在城池中央，树干粗得需要十余人合抱，枝桠上挂满了红绸和木牌，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树下聚集了众多妖族族人，他们虔诚地合掌祈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就是平安树。"浮火轻声解释，"据说已有万年树龄，在树下许的愿望最易实现。"

江雪念仰头望去，万千红绸在夜风中翻飞，宛如一片红色的海洋。一片粉白的花瓣飘落，恰好停在她掌心。

"许个愿吧。"寒绪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声音低沉而温柔。

江雪念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她想起父亲慈爱的笑容，想起寒绪温暖的怀抱，想起这些日子来幽冥殿中的点点滴滴。

——愿父亲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愿自己能变得更强，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愿师尊能一直这样对我笑。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时，她心头一跳，慌忙睁开眼，正对上寒绪专注的目光。他不知何时已经靠得这样近，鎏金色的眸子里映着树上的灯火，也映着她的身影。

"写下来。"寒绪递来一块木牌和一支笔，"挂在最高的枝头，会第一个被实现。"

江雪念接过木牌，犹豫片刻，写下了前两个愿望。当她踮起脚尖想要将木牌挂上树枝时，寒绪突然伸手接过。

"我来。"

他的手臂越过她的头顶，将木牌系在了最高的那根树枝上。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几乎将她笼罩，清冽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江雪念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好了。"寒绪退后半步，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柔和。

江雪念仰头望去，她的木牌在最高处轻轻摇晃，在万千红绸中格外醒目。不知为何，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谢谢师尊。"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哽咽。

寒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侧。夜风拂过树梢，带起一阵红绸的波浪。远处的灯火明明灭灭，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金耀望着树下并肩而立的两人，突然低声道："三百年了，第一次见尊上这样。"

浮火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江姑娘...很特别。"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绽放出绚丽的烟花。五彩的光芒映照在江雪念的脸上，为她精致的五官镀上一层梦幻的光晕。寒绪侧目看她，鎏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平安节快乐，师尊。"江雪念仰头望着烟花，轻声说道。

寒绪沉默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盒："给你的。"

江雪念惊讶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桃花玉佩，与她发间的玉簪正好相配。

"这..."

"平安节的礼物。"寒绪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喜欢吗？"

江雪念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粉色的裙摆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她抬头看向寒绪，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很喜欢...谢谢师尊。"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的刹那，江雪念感觉自己的手腕被轻轻握住。寒绪的手指修长冰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跟我来。"他的声音混在喧嚣的人声中，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江雪念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带入一条幽静的小巷。巷子两侧的墙壁上爬满发光藤蔓，在夜色中泛着莹莹蓝光。浮火下意识要跟上，却被金耀一把拉住。

"让他们独处会儿。"金耀难得露出促狭的笑容，"我带你去个地方。"

浮火犹豫地望向巷子深处，最终跟着金耀离开了。

巷子里，江雪念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寒绪的手仍未松开，带着她穿过蜿蜒的小路，最终停在一处僻静的观景台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妖城，万家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师尊..."她轻声唤道，声音在夜风中微微发颤。

寒绪松开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打开看看。"

江雪念小心翼翼地解开锦囊，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的冰晶，中心封存着一朵盛开的桃花。更奇妙的是，当她触碰冰晶时，那朵桃花竟然缓缓舒展花瓣，仿佛活了过来。

"这是..."

"千年寒冰中的桃花魄。"寒绪的声音低沉，"遇体温则开，离体则合。"

江雪念将冰晶贴在掌心，看着那朵桃花在温暖中绽放。恍惚间，她想起父亲曾经说过，这世间最难寻的，便是能在寒冰中绽放的花朵。

"为什么...送我这个？"她抬头，正对上寒绪鎏金色的眼眸。

寒绪伸手拂去她发间飘落的花瓣，指尖在她耳畔停留了一瞬："因为它像你。"

这句话让江雪念呼吸一滞。月光下，寒绪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银边，连常年冷峻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她突然发现，他的睫毛竟是这样长，在眼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叮！寒绪好感度上升至45%。"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异常。"

江雪念慌忙低头，却听见寒绪轻叹一声："抬头。"

她怯怯地抬眼，看见寒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盏小巧的莲花灯。灯芯是幽蓝色的火焰，在夜风中纹丝不动。

"许个愿。"他将灯递到她手中，"比平安树更灵验。"

江雪念双手捧着莲花灯，闭上眼睛。这一次，她没有许愿，只是在心中默默念着：若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当她睁开眼时，发现寒绪正凝视着她，目光专注得让她心尖发颤。夜风拂过，带起她粉色裙摆与他深蓝的衣袂，在月光下交织缠绕。

"师..."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浮火急促的呼喊："江姑娘！"

江雪念转身，看见浮火气喘吁吁地跑来，橘色的裙摆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她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锦盒，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

"我...我找到了这个！"浮火将锦盒塞到江雪念手中，琥珀色的眸子亮得惊人，"是能保平安的灵玉！"

江雪念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青色的玉佩，玉上天然形成的纹路宛如一只展翅的蝴蝶。她突然想起，前几日自己不过是随口提过喜欢蝴蝶纹饰。

"你..."

"我跑遍了所有玉铺。"浮火的声音轻快，耳尖却悄悄红了，"总算找到最合适的一块。"

江雪念心头一热，突然伸手抱住了浮火。红衣少女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她能感觉到浮火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快得像受惊的小鹿。

"谢谢。"江雪念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很喜欢。"

浮火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姑娘喜欢就好。"

寒绪静静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回程时，江雪念走在中间，左侧是负手而行的寒绪，右侧是抱着各种小玩意儿的浮火。夜风送来远处平安树的红绸摇曳声，混着浮火腰间银铃的清脆声响。

"宿主，"系统突然出声，"检测到浮火好感度已达90%，危险阈值。"

江雪念脚步微顿，侧头看向身旁的浮火。少女的侧脸在灯火中格外柔和，唇角还带着未褪的笑意。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妖族少女，眼中盛着怎样炽热的情感。

而另一侧的寒绪，虽然依旧沉默寡言，却在每一个细微处流露着不寻常的关怀。他放慢的脚步，为她挡去人群的姿势，还有那盏只为她点燃的莲花灯...

"系统，"她在心中轻声问，"我该怎么办？"

系统沉默良久："根据数据分析，宿主对寒绪好感度更高一点。"

这一夜，平安树的红绸记住了多少心愿，或许只有那轮明月知晓。但江雪念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