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江雪念被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惊醒。她赤脚冲进庭院，看见寒绪背对着她站在梨树下，脚下是打翻的药碗。晨风吹起他散乱的长发，露出后颈狰狞蠕动的黑纹。
"寒绪？"她轻声唤道。
那人缓缓转身——鎏金色的眸子已经彻底变成了血红色，嘴角勾起一个江雪念从未见过的邪肆弧度。
"小神女。"他用寒绪的声音说着截然不同的话，"我们又见面了。"
江雪念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不是寒绪，是月餍！
系统在她识海中发出尖锐警报："危险！魔气侵蚀度97%！宿主快退……"
话音未落，"寒绪"突然抬手，一道黑气如鞭子般抽来。江雪念仓促闪避，衣袖仍被撕开一道口子，白皙的手臂上立刻浮现出细密的血珠。
"反应不错。"月餍操控着寒绪的身体，悠闲地活动着手腕，“不愧是妖神的爱人。”
江雪念指尖凝聚起淡金色光芒："从寒绪身体里滚出去！”
月餍大笑，笑声震得满树梨花簌簌落下。他忽然逼近，带着寒绪身上特有的冷松气息，却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冰凉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那双血红的眼睛。
江雪念瞳孔骤缩。这个距离，她能看清寒绪眼睑下暴起的黑色血管，能感受到对方呼吸里夹杂的魔气。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寒绪的左手正在微微颤抖，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抗争。
"宿主！"系统突然喊道，"右眼！看他的右眼！"
江雪念定睛看去，只见寒绪右眼的血红中，有一丝鎏金光芒如困兽般挣扎闪烁。
"......念......走......"寒绪本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牙缝里挤出。
月餍面色一狞，突然抱头嘶吼起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交锋，黑金两色光芒如闪电般在周身流窜。院中的梨树剧烈摇晃，花瓣暴雨般倾泻而下。
"区区小辈......"月餍的声音开始扭曲。
寒绪的左手突然抓住自己右腕，骨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抬起头，右眼已经恢复成鎏金色，左眼却红得发黑："谁准你用我的身体......对她说话了？"
这句话像是用尽全部力气。寒绪踉跄着单膝跪地，冷汗顺着锋利的下颌线滴落。江雪念冲上前扶住他，发现他皮肤下的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
"七......日......"寒绪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突然昏死在她怀里。
净水闻声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江雪念抱着昏迷的寒绪坐在梨花雨中，白衣染血，面色惨白如纸。
"这是......"
"月餍醒了。"江雪念声音沙哑，"他说......七日后要灭了三界。"
净水手中的药筐"啪"地掉在地上。草药撒了一地，散发出苦涩的清香。
……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纸，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雪念用湿布擦拭着寒绪额头的冷汗，发现他眉心的神纹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黑金色。
"系统，分析出来了么？"
光幕在识海中展开："根据能量波动分析，月餍的残魂正在与寒绪的神魂融合。七日后月蚀之时，若不能分离，寒绪将彻底堕魔。"
江雪念的手微微发抖。布巾滑入水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袖口。
"分离的方法？"
"需要三样东西：神女之泪、罪人之血、妖神逆鳞。"系统停顿片刻，"但最危险的是，施术者必须进入寒绪的识海，在月餍完全苏醒时将其剥离。"
房门吱呀一声响，净水端着新熬的药进来。往日总是嬉笑的脸此刻凝重如水："镇上的说书人不见了。我打听过，那人三天前才出现在镇上，专讲妖神传说。"
江雪念接过药碗，小心地喂给昏迷中的寒绪："是浮火。他在为月餍收集信仰之力。”
药汁顺着寒绪唇角滑落。江雪念用拇指轻轻擦去。
……
暮色四合时，寒绪终于睁开了眼睛。江雪念正靠在床柱边小憩，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静静看了一会，伸手想拂去她发间的梨花，却在看到自己指甲已经变成黑色时僵住了。
"醒了？"江雪念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睡意。
寒绪迅速收回手，藏进被褥："嗯。"
"饿不饿？我煮了——"
"江雪念。"寒绪打断她，鎏金色的眸子直视她的眼睛，"若我彻底失控......杀了我。"
屋内骤然寂静。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某种无言的叹息。
江雪念慢慢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你必须要做到。"寒绪撑起身子，露出脖颈处蔓延的黑纹，"月餍不是普通魔物，他是......"
话音戛然而止。寒绪突然痛苦地弓起身子，黑纹如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江雪念扑上去按住他，却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
"区区蝼蚁......也配......"寒绪的声音又变成了月餍的腔调，但这次更加清晰，更加......强大。
江雪念擦去唇角的血，摇摇晃晃站起来："系统，准备强行链接！"
"警告！宿主灵力不足，强行链接可能导致——"
"执行！"
粉金色的神纹在她眉心大亮，无数光丝如蛛网般向寒绪缠去。月餍操控着寒绪的身体冷笑一声，挥手打散了大半光丝："雕虫小技！"
但仍有几根光丝悄然没入了寒绪的后颈。刹那间，江雪念眼前一黑——
她站在一片血色的荒原上。天空是令人窒息的暗红色，远处矗立着无数断裂的兵刃。寒绪被漆黑的锁链捆在中央的刑柱上，一个黑影正缓缓从他心口抽出。
"寒绪！"
刑柱上的青年抬起头，鎏金色的眸子已经黯淡无光："走......"
黑影——月餍的本相转过身。那是个面容俊美到妖异的男子，眼角有着与寒绪如出一辙的纹路，只是颜色猩红如血。
"来得正好。"他微笑，"省得我去找你。"
江雪念不退反进，手中凝聚出一柄光剑："从他身体里滚出去！"
江雪念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光剑上。剑身顿时暴涨，她毫不犹豫地向月餍刺去——
现实世界中，净水惊恐地看着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寒绪周身黑气翻涌，而江雪念的七窍都渗出了血丝。
"疯了！都疯了！"他手忙脚乱地翻找丹药，"这可是神魂相搏啊！"
识海内，月餍被光剑刺中肩头，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但他随即狞笑着抓住剑身："没用的......七日之后，三界都将——"
"本尊允许你预言了？"
一直沉默的寒绪突然抬头，鎏金色的眸子精光暴涨。束缚他的锁链寸寸断裂，整个识海开始剧烈震动。
月餍脸色大变："不可能！你怎么能——"
寒绪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一把握住其咽喉："这是我的识海。"声音冷得像万载玄冰，"我的规矩。"
江雪念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此刻的寒绪与平日截然不同——眼中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神性威压。这才是真正的......妖神本相。
月餍的身影开始模糊，他歇斯底里地大笑："没用的......咒已成......七日后......"
识海轰然破碎。江雪念猛地回到现实，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寒绪低头看她，右眼已经恢复鎏金，左眼却黑得瘆人："七日。"他声音沙哑，"我们只有七日时间，七日之后我便会被完全寄生。"
院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净水从窗缝看了一眼，脸色骤变："镇上百姓......他们眼睛都是红的！"
寒绪将江雪念推到身后，指尖凝聚起一点光："月餍在通过浮火散布魔种。"他顿了顿，"从现在起，按我说的做。"
江雪念握住他冰凉的手："你说。"
"第一，不要相信任何人的眼泪。"寒绪的左眼黑雾翻涌，"第二，你去拿我房间里的那把弑神剑。"
他转头看向窗外渐渐逼近的人群，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第三......若到最后时刻......别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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