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像是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神情交织着惊讶、思忖和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的一番话无疑触碰到了盛老太太的权威,却十分的符合盛紘与王若弗的心思。
盛老太太缓缓闭上眼睛,良久才悠悠地叹出一口气:“墨兰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你们自行斟酌便是。”
盛紘略一思索,很快定下主意:“咱们家该庆祝庆祝,只要不过度张扬就好。过几日让长柏带着长枫去找齐小公爷和顾家二郎好好聊聊,把话说开了就好。有长枫在场,他们也不会误会长柏借机炫耀。”一时间他对长枫未中也没那么失望了。
王若弗顿时眉开眼笑,满脑子都是请柬名单,嘴上念念有词,似乎已经开始计划起来。
从寿安堂缓步走出,盛紘侧头望向墨兰,眉眼间笑意盈盈,声音柔和得仿佛春风拂过耳畔:“你这心思缜密得像织布机上的丝线,说话还条理分明,真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你两个妹妹啊,真该多跟你学学。”
墨兰轻轻一叹,尾音拖得悠长,故意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其实啊,刚还有句话没敢说,唉,私心太重了——”
“哦?什么话?”盛紘兴致勃勃地追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墨兰抿了抿唇,稍作停顿后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抹假装的真诚:“二哥平日看着再稳重懂事,可金榜题名这种事,对他来说绝对是这辈子最值得欢喜的大事之一。人生得意须尽欢嘛,这庆祝热闹,怎么能少得了呢?”她的语气笃定得像在宣告一条不容置疑的真理。
王若弗听了,忍不住连连点头,感慨道:“难怪你二哥总是念叨你的好,原来你这么为他着想。”
盛紘则是忍俊不禁,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墨兰:“就凭你这个理由,让你二哥敬你三杯酒都不为过。”
稍远处,明兰与如兰静静注视着这一幕。三人言笑晏晏,气氛融洽得仿佛能滴出蜜来。
明兰垂下眼帘,心中暗自思索:原来祖母的话,也不一定全是对的。而如兰咬紧嘴唇,手指死死攥住袖口,眼底满是不甘与懊恼,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推开墨兰,大声喊道:“我才是二哥的嫡亲妹妹!”
晚膳开始前,盛紘和王若弗儿女都叫到正堂叮嘱,先是长柏和长枫,盛紘照例从经世济民讲起,以光宗耀祖收尾,中间点缀两句忠君爱国之类的,两人低头称是。
王若弗也对三兰表示:”以后你们就不必随哥哥们一同上学了,专心在屋里学些女红规矩才是正理……”
其实两人统一所想的都是长柏这次顺利考中,接下来家里几个儿女都该议亲了。
——
林栖阁内,灯火幽微。唯有里屋亮得刺目,林噙霜搂着墨兰,声音轻柔似耳语:“到底还是你哥哥不争气,若是他考上了王若弗也不会这般得意,你的亲事也更好说一些。”
墨兰装作乖巧懂事的模样,轻声回应:“小娘,您当着哥哥的面可不能说这种话,还是鼓励他早日重新振作才好。而且哥哥亲眼看着二哥高中有多么风光,说不定就自己知道发愤图强了呢。”
然而她心底却暗暗涌起乐见长枫强颜欢笑的快意。看着身边的人风光得意而自己只能在一旁默默做陪衬,那种滋味不好受吧?
前世长枫总说她心眼小,所以才总是见不得姐妹比她过得好;还说她虽然是他的亲妹妹,但却不如如兰为长柏做的多,更不及明兰待他好。如今,那就让他好好体会一下好了。
周雪娘掩嘴笑着接话:“听说咱们姑娘把老太太说得哑口无言。”
林噙霜冷笑两声:“老太太一直觉得自己是盛家最清醒、最聪慧的人……哼,明明一把年纪了,本该好好颐养天年,偏偏喜欢指手画脚。”
墨兰表示盛老太太今日的说教,实在有些不合时宜,硬生生将喜庆的氛围搅得稀碎。而且盛老太太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以己度人了。
不管是齐国公还是顾侯爷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儿子没考中虽然会有点失望但其实就是他们日常里一件很小的事情。就算平宁郡主有一些心情不快,但更多也是觉得自己事先太张扬古今结果不如人意。长柏年轻便一举高中,将来说不定大有前途。他们只会默许儿子继续与长柏交好,对于盛家的庆祝他们该有的气度还是会有的。
再者为了顾及两家权贵的心情,连其他人亲近的朋友,同僚都不管了。旁人难免要说盛家媚权未免也太严重了,这可并不是什么好名声。而且说到底盛老太太如此顾及齐国公夫妇的心情,到底为了盛家为了长柏,还是为了明兰谁能说的清呢?
毕竟对于此长柏长枫去参加会试她也并没有表现出多在意,长柏高中也没见她有多高兴。反而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关注明兰心情和恋情上了。
林噙霜明白不光是明兰对齐衡没死心,就连盛老太太也是怀抱期望的,她伏在迎枕上笑了一阵,慢慢敛住笑声,正色对墨兰道:“以后你离明兰远着些,免得她做出了什么丑事连累了你。”
墨兰闻言道:“小娘,明兰心思深着呢。没有确定之前她才不会在齐衡那里投入太多。反倒是哥哥那里您得多注意些,他为人浮躁,只怕此次科举没中会想着另谋出路。他要是做了什么错事,那才是会连累到你我。”
林噙霜不解道:“你哥哥多结交些朋友,将来官场上也好应酬,不好吗?。”
墨兰有些忧心道:”可他有能力分辨哪些能接触的,哪些是不该来往的吗?而且花天酒地里能结交几个正经朋友,多认识几个花魁娘子还差不多。”
林姨娘忽皱起眉,长枫刚中举时就有出去鬼混的苗头,是盛紘发了大火然后墨兰平日也管的严才将将把他约束住。“你日后倒是不方便时常看着你哥哥,要不想办法让你哥哥早早娶妻?”
墨兰对于她这个表述很不赞同,自己儿子管不住就指望别的女人来管这种逻辑其实挺荒谬的。毕竟母亲对儿子好歹还有亲情,孝道两层压制,而丈夫对妻子毫不疑问是处于强势的一方。
“你把利害关系给哥哥说清楚,他自然会明白他目前最好的出路就是继续争取余老太师的好感。姻亲和酒肉朋友谁更靠的住,他心里是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