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性格里是有点浑的,所以墨兰觉得对他只能先行缓兵之计。
她蹙了眉头,沉思片刻,缓缓道:“你这软硬兼施,我确实拿你没办法。”她想一想,“但有个最关键的问题你并没有回答我。”
“我不拿假话空话哄你。” 顾廷烨看了一眼长柏:“你兄长是见证人。”随后又转向墨兰:“只要你愿意许婚,我便以双倍聘礼给你准备着。你嫁给我后,不管我们感情如何,每一年我都至少给你个人单独的三万两的花用。我们若是有孩子,我都会早早给他们置办家业,每人不少二十万之数。皆上不封顶。”
人他是要娶的,但他要的不止是人,还有感情。
墨兰轻哼一声,”我刚说完我贪慕虚荣,你转头就用钱砸人啊。”
“说钱财是因为惭愧,说功名那觉得更加丢人了,说将来我现在除了想娶你,确实还没有其他打算。”
顾廷烨起身,退开一步,拱手行礼:“墨兰,我倾慕你已久,盼你垂怜。”
不得不说,他这般低姿态确实让墨兰心中的泛起的涟漪难以遏制,她抿一抿唇极力维持着矜持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夜空中的繁星璀璨如明珠四散,一轮圆月如玉轮晶莹悬在空中。天阶夜色凉如水,无边无际泼洒下来银辉如瀑。
长柏的闲闲意态,仰望星空,“你近日一直没和我说话,是对我有怨,对吗?”
有怨么?墨兰想不至于,毕竟长柏只是做了最符合盛家利益的选择。
“兄长和顾廷烨是至交。”墨兰的笑意哀凉如月光也照不明的影子,“之前我说过,想做个好妹妹,既然兄长觉得顾廷烨好,那我就答应。兄长怎么还不满意?”
她语中的怨责之意长柏如何不明白。然而再明白,他也只得一笑了之,“梁家六郎配不上你,你该有更好的姻缘。”
墨兰不想多聊,打算回屋,道:“天色已晚,兄长早些回去休息吧。”
转身的一瞬,长柏手心的温度如热铁烙在她手上,他说:“我话没说完,你不许走。”
云栽略略欠身默默退了开去,墨兰抽出自己的手,无可奈何道:“你我这样说话,若被人看见……”
长柏的身影笼在柔明月晕下,更显得无波无尘,端方有致。他看了一眼惊慌失措退在一旁的云栽,若有所思道:“看见又如何,我是你兄长,又是你情郎。”
墨兰低下头轻声道:“今日和梁家六郎私会,是我做错了。”
长柏微微点头,“你和他有话非要说,也应该让我转达。你有没有想过,若我和仲怀并没有赴约,你和他如果被其他人撞见了,于他只是风流之事,而你却会名节有损。何况梁家六郎可是风流之人,你放任他亲近你,万一……。”
他没有忍心说下去,墨兰接口道:“你怕我做出伤风败俗,有辱门楣之事。那你回来就应该告诉父亲,让他拿条白绫勒死我。”
她别过脸,转首仰望天空一轮明月如晶,那样明籼的光辉如水倾泻,仿佛不知世间离愁一般。
“是么?”长柏骤然逼视住她,“梁晗有什么值得你投怀送抱?你不会天真的觉得他对于自己送过来的人他会有多珍惜吧。”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墨兰有一瞬间哑口无言,这才惊觉他语中的深意--他竟是在试探她是否喜欢梁晗。
墨兰很快掩饰好神色,淡然自处:”我是昏了头,没有想周全。”她深深看他一眼,“但你也是一心向着外人,哪里还管我这个妹妹。”
长柏无奈笑了:”我之前就为你劝退过一次顾廷烨,当时他的态度很轻佻,所以我不会让他骚扰他。你好好想想我到底向着他还是向着你,他对你从可有可无到如今珍重爱护,难道他对你的感情是凭空增长出来的吗?”
墨兰蓦然明白,“你之前并不是真的让他放弃,而是让他更认真。”
长柏目光清澈如水,大是惋惜,“我知道仲怀之前浪荡放纵,确实委屈你了。但你嫁给他,日后夫妻间又什么不愉,我在他那里还是有几分情面的,也能帮你说话。”
墨兰心下蓦然一酸,道:“这些你从前都没和我说过。”
“咱们家还在灵州的时候,我在学堂读书的散学回家的后,你也会和如兰,明兰一样跑过来接我向我撒娇,让我下学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好玩的。那时我常随手抱起如兰,也抱过明兰,却从来没抱过你。每次我一抱明兰,你就满脸委屈,满眼含泪。”
长柏想他那时是有几分恶劣的,他把对林噙霜的不喜也迁怒在只有三四岁,还什么都不懂的墨兰身上。
“长枫上学后你就再没粘过我,长枫当时活泼爱玩,对你们几个都不错,总是会带些小玩意回来哄你们开心,那时候你总是缠着他不许他带如兰玩。咱们家在扬州那些年,我和长枫没怎样,你和如兰倒是天天为了谁哥哥好吵的不可开交。”
他这么一说墨兰也想起她那时候的单纯幼稚:”那时候你总是让着三哥和我争风头,还时常拦着如兰不许她多说,当时你心里觉得我们是又蠢又盲目自信吧。”
“蠢算不上,只是有几分心比天高罢了。”长柏感慨,“直到长枫差点赌输华兰的聘雁,当时你虽然觉得他丢人,还是和林小娘又哭又跪的替他向父亲求情。不过从那以后,你就没再夸耀他,而是客观认同我胜过他许多。可见想当你心中的好哥哥并不容易,得体贴优秀,还是向着你不能让你失望。”
墨兰心中酸涩不已,如吞了一枚生生的青李子,只道:“我可没再指望你们能当个好哥哥。”
长柏只当没听见,继续道: “来汴京后这些年你是我带着长大的,你跟着我读书习文,我教你为人处事,对你我是有责任的,我不愿看你将就。”
他亲眼见证她从稚气孩童慢慢长大为窈窕淑女,原本只想审视她,却又不自觉的欣赏她。她心动的,他愿意尽力来成全她。
微微伸手,宽广的素袖薄薄拂过廊前檐下摇曳着姿态袅娜的藤萝,刚浇过水的藤萝湿漉漉的,有几滴水从枝蔓上滑落滴到了头发上,鬓发间似乎也染上了幽幽的藤萝清香。那种露水的冰凉感觉从肌理渗入心脉,但觉一片薄薄的利刃刺入胸怀,将心割裂成碎。
“丝萝倚乔木,我会帮你选择可以依靠的挺拔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