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墨兰看着林噙霜的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点缀其上的发饰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那梁晗再怎么喜欢你应该怎么也不会为你做到这种地步。永昌伯爵府听说不小，可如今梁晗几个兄弟还有妻妾孩子都在那住着，应该也不怎么宽敞。你嫁过去婆婆妯娌住一起难免受气，将来分出去还不一定落在什么地方。梁晗屋里有人也常在花楼外宿，将来肯定还会纳妾。”

墨兰知道林噙霜对这么好的条件心动了，若是她不知道顾廷烨那外室是个难缠的，顾家更是个虎狼窝，她也心动。

林噙霜极力游说:“两人谁更好些一目了然，我不明白你在犹豫什么？梁晗是不错，可如今咱们能够上更好的，就不能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

墨兰没有说答应也没有拒绝:“顾廷烨不是有话要和我说，那不如就先见一见。”

万木含翠，春和景明。

顾廷烨与长柏一边交谈着走上台阶一边远远眺望一带烟柳鹅黄嫩绿，确实是极好的一幅春意盎然图。

倏然，两人止步，被立于台阶前玉兰树下一对男女吸引目光。

也不知两人站了多久，两人身边落满了粉白的花瓣，那清艳柔和之色轻柔落在地上，似有温柔的雪花将所有杂尘都覆盖。

男子眸光明亮，脸色微红，“母亲说等你两个哥哥成完婚，她便去盛家向你提亲。”

少女低下头含笑，那笑意好似刚刚破冰融出的蜿蜒春水，如此温柔清澈。

良久，少女不再笑，她蹙眉叹气，“上次见面我就发现，你母亲似乎并不怎么赞同你和我在一起。”

男子正色道：“母亲她起初确实不允，我便一直求她，她也已经答应了。总之，我不辜负你，也不娶旁人。”

少女愀然不乐，“你是伯爵公子，怎会只娶一妻，你看你几位哥哥都有不少妾室。”

少年容色肃然，诚恳道：“我娶你是做大娘子的。”他停一停，“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其他人越过你。”

少女粲然一笑，轻轻道：“我知道。”

周遭一片寂静，春风掠过玉兰树，嫣紫粉白的花朵飞旋落地，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声。

长柏悄悄留意顾廷烨的神色，一丝莫名的恼怒横亘于他眉心，然而，亦有一丝温柔神往滋味。

男子为少女拂去身上落花，挑出一朵开得最好的轻轻别在少女发髻上。

她轻轻“哎”了一声，“别闹。”她临水照花，假意嗔怪，“你把我发髻都弄乱了。”

见两人太过亲密，长柏忍不住出生打断，连连哎呀，指着墨兰说不出话，“你你你……让我怎么说你“最后一甩袖子，背过身去:“回家。”

墨兰示意梁晗先走，随后独自走上台阶。

待她走进，顾廷烨凝视她妆容精致的面容，“你约我来就是故意叫我看这些么？”

墨兰坦然回视着他的目光，“无须故意，这样的事你又不是没亲眼见过。”她停一停，“所以，你何必强求。”

“可梁晗似乎对你并不是一片情深。”

墨兰毫不退怯：“可我更愿意相信他。”

“我对你承诺都是真心的。”

“顾二哥。”墨兰柔声唤他，“或许最近你确实很喜欢我，但之前你同那外室也绝不会没有过甜言蜜语。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将来不会对我始乱终弃？”

顾廷烨眸光如电，似想把她看成水晶透明人，“墨兰，你那么聪明，应该看出你父母兄长都更希望你答应我，所以你没法拒绝他们就想让我自动退却。”

墨兰微笑:“方才情景，你当真不介意？或许你可以不介意梁晗，毕竟你自认比他强。但齐小公爷呢？之前你在我家读书时应该察觉到我两个妹妹都对他有些好感，你难道就没想过我对他是否也有意？”

顾廷烨默然道:“你在我心里永远玉洁冰清。”

墨兰退一步，恳切道:“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贪慕虚荣，拈轻怕重……何况我对你毫无心意，将来必成为相互厌弃的怨侣， 所以还请您今日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顾廷烨的目光渐渐凉下去，唇角却依旧含笑，伸手去掉梁晗刚别在她鬓边的玉兰，将其随手抛下高台后袖手而立。

“这玉清观确实是个赏景的好地方，春有玉兰秋有菊。今日你既然约我来这里一起赏春花，你若觉得哪支开的好我攀折送你带回去，可好？”

墨兰再不回答，拂袖而去。

一旁的长柏听完一整出的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的戏码，他同情的拍了拍顾廷烨的肩膀，随后追着墨兰而去。

回家，自然是不能回家的。一个不愿答应，一个非要坚持，长柏觉得今天不管两人成与不成都得有个结果，不然他不敢想两人还会闹出什么事。

于是车马在茶楼停下，开了见清净的雅间。摒开我周遭伺候的人。

长柏把空间留给两人，独自坐在窗边闭目养神。

桌上小小一尊博山炉里焚着香，篆烟细细，馨香缭绕，笔直的袅袅升起，散开如雾。

墨兰伸手轻轻一撩，那烟就散得失了形状。她轻声问：“顾廷烨，你真是个无赖。”

顾廷烨瞬间轻松了许多，他知道墨兰已经开始妥协，他拒绝这个评价:“我若真是个无赖，方才在高台，我表白声音再大些，多吸引些人过来，你不想答应也得答应。或者那天我不放你走，哪怕不做什么你家里都得反过来求着我娶你。”

长柏咳咳两声，示意顾廷烨这话过分了。

顾廷烨转而批评起梁晗: ”墨兰，梁晗但凡是个有担当，方才他就不会自己走，留你一人应对兄长家人责问。”

” 你信不信今日之事，他回到梁家提都不会提一句，更别说催促他母亲赶紧登门提亲描补。这样的人，你也敢托付终身？”

墨兰闭眼，顾廷烨这话确实勾起她太多不堪的回忆。

”方才你问我介不介意你接受梁晗的示好，有没有揣测过你对元若是否有意。我坦率回答你:介意，想过。但我自信也相信你，你跟了我就不会再想着旁人。”

见墨兰若有所思，他故意顿一顿道：“其他人可未必能同时做到这两点。”

墨兰听我说完后面的话，脸色微微一变，睁眼看向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真不愿意嫁给我，我不勉强。但你要可以嫁给别人，我肯定会把我苦恋你之事宣传的人尽皆知。你若过得不好，我替你出头。你若合离了，我就再上你家提亲。”

墨兰……她再次确认了顾廷烨就是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