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没过几日，宁远侯府便派人来盛家下帖子说顾侯爷和秦大娘子要带着媒人过府拜会。

听闻这个消息，明兰就呆了呆，盛老太太沉默半响后，才叹道：“这样也好，墨兰亲事办的好也是盛家的光彩。”顿了顿，又道，“顾廷烨待墨兰…也算是有心了……”

明兰不语，她知道老太太的意思。

按照正常的婚嫁程序，相看媳妇乃至下聘过礼都得由父母亲长来操办，这个步骤有所变动终归不好看。

可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宁远侯府的顾二公子，年轻浪荡，不务正业，父子之间近乎决裂。而今顾廷烨能为了墨兰同父亲缓和关系，确实难得。

宁远侯和秦夫人能亲自来盛家提亲，确实是给足盛家尊重。

那日，墨兰早早在梳妆打扮好等候，却发现同顾廷烨一起上门的除了宁远侯夫妇，还有媒人永昌伯夫人——吴大娘子。

她心里把顾廷烨骂了个狗血淋头，不用说她也知道这肯定是顾廷烨的主意。这种无赖之事，也唯有他做的出来。

吴大娘子没有丝毫尴尬和不悦，尽职尽责的为两家介绍说和。所有人都很体面，一切也都进行的很顺利。

宁远候语少沉默，除了例行客套并不多话。宁远侯夫人小秦氏却是个十分会懂说话艺术的人。

同盛老太太说话语语带关怀，回应盛紘的话时语间皆是阳春白雪，面对王若弗说话自在随和，还能不时亲切和吴大娘子聊几句。

墨兰真真见识了什么叫八面玲珑，她是自愧不如。要知道前世顾府小秦氏在京城贵妇圈里一直名声很好，温良恭谨，贤惠淑德，时常抚恤孤幼。即便后来顾廷烨那帮人说他后母居心险恶，除去想要给顾廷烨拍马的有心人，大部分人还暗暗同情小秦氏。

小秦氏拉着墨兰兰和和气气的问起话来，问喜欢吃什么，读什么书，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墨兰按着礼数一一答了，小秦氏似乎很满意，褪下腕子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就套在墨兰手上，转而笑道：”我瞧着真是个难得好姑娘，侯爷觉得呢？”

墨兰腼腆低头，一副羞怯的模样。其余人都等着顾侯爷做最后的表态，只要他点头这桩婚事就能开始定下了。

”二郎这次确实好眼光。”顾偃开注目于小秦氏身前的盈盈浅笑的墨兰，婉约灵动的气质，如玉树琼苞堆雪，又被春风春水浸洇透了，使得他的神色微微恍惚。语气温和，带着期许道:“希望你和我家二郎能结发与共，白首不离。”

众人一怔，随后又笑开来。顾侯这话说的虽然有点早，但考虑顾廷烨已经年纪不少，都觉得他这是迫不及待，想要儿子早点把新妇迎进门了。

于是小秦氏欣然而笑，不再迟疑同王若弗交换了儿女的八字庚贴。只要其拿到祝庙看双方是否冲克，没有问题，顾家便能下礼数和聘书给盛家。

送顾家人离开后，墨兰自袖中取出一枚白玉鸳鸯佩，温润的质地，触手有清凉之感。

尽管小秦氏说他们夫妻早就盼着顾廷烨早日回归正途，成熟稳重起来，他们也都很喜欢她，很满意她做他们的儿媳，所以顾侯才会把家传的玉佩送给她。

但按照常理，顾侯爷应该把它传给继承人。就算交由女眷保管，也该在如今的宁远侯夫人或者宁远侯府的长媳手里。就算不考虑传承的意义，只是作为顾盛两家的订婚信物，顾侯爷也该先给盛紘，而不是直接给她。

是夜，盛紘歇在王若弗屋里，一边叫丫鬟卸下外裳氅衣，一边听她絮絮叨叨今日之事。

“秦大娘子真的是又温和又贵气，不见半分高傲，说起话来也是入情入理。哎……还是墨兰好福气什么好事都被她给遇上了，我瞧着宁远侯也很看重这桩婚事连家传玉佩都给了，将来……。”

王若弗说着眼睛越发明亮，宁远侯府长子顾廷煜身体病弱无嗣在汴京并不是秘密，嫁入侯府和作侯夫人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侯府子弟的岳母和侯爷本人的岳母身价差别更大了海了。

盛紘也心情甚好，呵呵笑道:“顾家今日送来的东西你略留一点，再取些孝敬老太太，其他的都给墨兰单独放着吧。”别怪他说话直白，王若弗虽然不是眼皮子浅没有见过好东西的人，但看着墨兰的婚事好，难免会觉得心里不平衡。

王若弗心里堵了一下，随即嗔道：“瞧主君说的就跟我不懂事的似的。唉——墨兰以后是不必愁了，可怜我的华兰跟了个刻薄的婆婆。”

她满面愁容；一边叹气华兰的处境，一边夸赞小秦氏的贤德温善。她越想的墨兰嫁进侯府的好处，就更加鄙夷袁家让华兰用陪嫁填补府上亏空。她想起华兰婆母袁夫人的过往嘴脸，就越发觉得小秦氏真是好人，她心乱如麻，越说越收不住嘴，一旁的盛紘只一个劲的饮茶，一言不发。

“主君，你倒是说一句呀！”王若弗唱了半天独角戏，见丈夫全然不理睬自己，忍不住叫道，“你也不为华兰担忧，敢情只要你的心肝墨兰过得好你就知足了！”

”华儿不是正在吃药调理身子，应该很快就能传出好消息了。“盛紘慢吞吞的放下茶盏，转头朝着王若弗。王若弗也微侧身体，正色恭听，只听盛紘道：“你以后与这位小秦夫人来往定要小心谨慎些，凡事且留三分…哦不，留七分余地，不可都说尽了，且防着些，免得将来后悔。”

王若弗大为奇怪，问道：“这是为何？我瞧着她人极好的，何况就顾廷烨自己都说他这位继母对他是百般宠爱，视若己出。你又怎这般说话，有甚好后悔的？”

盛紘捋了捋颔下短须，摇头道:“你也说了是视若己出，到底不是亲生的。顾家三郎是她亲生的，顾家大郎是她亲姐姐的孩子。真论起来还是顾二郎和她关系最远。”

王若弗瞠目道:“可顾侯爷把家传玉佩给墨兰的时候，她可很是赞成，还极力劝说墨兰收下。”

这是盛紘也亲眼所见之事:“可能真是我想岔了，毕竟顾家大郎身体不好，顾家三郎文不成武不就的，顾家将来还真的指望他家二郎。顾廷烨允文允武，哪怕没有继承侯府，将来只要上进谋个好差事则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