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顾偃开出殡这天，顾廷烨穿戴好了孝服，带着蓉姐儿等在发丧队伍经过的路边，对着顾偃开的灵柩磕了个头。

长柏一直陪着他，两人随后又来到郊外，顾廷烨打算离京去找昌哥:“京城上下里里外外，都已经找遍了，那女人怕是已经改头换面离开京城了。所以我打算离京去找，不管如何事情总要弄个明白。”

长柏担忧:”可这人海茫茫，你打算从哪里找起？”

顾廷烨早有打算:“石头是从漕帮出来的，他的兄嫂在槽帮也做了头目，消息或许比官府灵通些。我在汴京已经声名狼藉了，墨兰说的对，我出去见见另一番天地也好。”

长柏挽留: ”再过俩月，我就要成亲了，不如喝过我喜酒再走。”

顾廷烨叹气:“我就不如喝你的喜酒了，免得把我这身晦气传给你。到时候要影响你的婚事那真是作孽啊。”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

”长柏，你比我亲兄弟还要亲，我不想拿你的事来冒险。” 顾廷烨示意长柏不要再说:“况且我也听说了，盛家去顾家吊唁时，我那继母拉着墨兰当众痛哭。如今只有我早点离开汴京，才能减少对她的影响。”

长柏看了看周围:“你再等等，她如今出来并不十分方便。”

顾廷烨激动的站了起来:”你是说，墨兰她……。”

长柏示意他不要太过激动: ”她是同我说，想来送你一程……如今家里看的比较严，她未必能顺利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看见一个盛家女侍从马车上下来，朝他们这边走来。

顾廷烨心想看来墨兰是出不来了，结果那女子略微走近一些，才发现来的正是墨兰。

他快速迎上去，一时间他心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顾二哥，父亲突然找我过去说话，我还以为我来晚了。”

顾廷烨他似乎不相信一般，用力盯着墨兰看了又看。随后认真道“不晚，你说要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墨兰淡淡一笑，风姿秀然，“往日里我见你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你精神颓废了许多。我是想劝你往日暗沉不可追，只有放下来日之路才会光明璀璨。”

顾廷烨艰难说道:“所有人都说我气死我父亲，我哪里还会有什么什么光明璀璨。”

墨兰只温柔的看着他: “那日你们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晓也不好评价。但我知道顾伯父心里其实是很在意你这个儿子的，他在天有灵应该也希望你能早日重新振作起来。”

“秦太夫人确实不是好相与之人。”她微微停顿之后还是说道:“他们费尽心思把你赶出顾家，逼你离开京城。你若真自暴自弃，岂不正让亲者痛仇者快。”

“你文武双修，有一身的好本事这是谁也夺不去的。何况人生际遇无常，你将来未必没有拨云见日之时。”

顾廷烨看看着眼前的墨兰，如明光晓映，皓月当空，于无底无尽的黑暗之中骤然在照耀在他心上，那种光明皎洁，几乎叫人不敢逼视。他答得郑重而坚定，“你这的这些话我会记在心里。”

墨兰含笑问他，“那人呢？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喜欢我哪种地步？”

顾廷烨略略思量，随后他的语气肯定如山顶悬崖置放千年的磐石，“你是我此生唯一挚爱。”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凝滞，“虽然我未能娶你为妻，但终身难忘……。”

“我等你。”

顾廷烨仿佛没有听清，怔怔道：“什么？”

墨兰仰起头，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字道：“你对我情深，我并不想轻易辜负。所以，我等你。”

顾廷烨望着她，眼眸中牢牢固定住她的身影，仿佛有滟滟无尽的刻骨柔情在流转生波。

他的脸上有无尽的喜悦，他紧紧拥抱住她，仿佛得了整个世界。他恍若在梦境之中，唯有怀里人的柔软回应叫他觉得这个的拥抱如此真实，如此欢欣甜蜜。他欣喜若狂，沉沉道：“我已经不是侯府嫡子了，还前途被毁，未来还是一片茫然。你真的愿意……”

但最终他还是清醒过来，把她松开:“墨兰，不可以，我决不能再害了你。”

”父亲今日同我说他有个学生，虽然出身贫寒但文采不俗，下届春闱有望考中，想把我许给他。”

顾廷烨一怔，震惊道：“你父亲往日不是最宠爱你，他如今怎么能这般委屈你？” 他停一停，有难言的苦涩，“是我错的，如今我们亲事不成，你和梁家先前的事也难免被翻出来非议，你父亲这般显然是要牺牲你终身幸福来挽回盛家的清誉。”

墨兰心中一动，却只能无言以对，半晌，凄然道：“顾二哥，那天你也看到了我大姐姐在婆家过得艰难，家里有风吹草动她都紧张的不得了。故而我不能自私，为了自己幸福让她处于水火之中，更不能连累父亲兄长和两个妹妹将来的未来前程。所以我没有拒绝我父亲的安排，只是求他只对外说婚事有个大概眉目，等下届春闱过后再对外公布。”

”这是我能为我们争取的最长时间了，希望上天保佑，能让我们在这段时间里遇到转机。”她轻轻叹息:“如果没有，你就把我忘了吧。人生难免会有遗憾，所有的伤心难过也都只是一时的，你我各自珍重便足够了。”

顾廷烨内心怔忡不已，仿佛有浪潮一重又一重地冲刷上来，静默片刻，他坚定道:“墨兰，尽管前路茫茫，但我一定会找机会用全力去拼一个前程的。待我东山再起后，我们一定会破镜重圆。”

墨兰愕然:”我若已经成婚，你还能强夺人妻啊。”

”为什么不能？有一就有二，我又不是没抢过。”顾廷烨看着她，眼中无限痛惜与怜爱，“你是我顾廷烨认定的妻子，只要我有资本，就绝不会让你在旁人那里委屈。”

”别说浑话了。“墨兰把一个铭牌放在他手中:“我把你给我一万两银票存钱庄了。”

见顾廷烨要拒绝，她拉住他:”凭信我们一人一份，都可随时到钱庄支取。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将来生活有保障，我日后如果真的需求也不会和你矫情。都说穷家富路，你出门在外收下这个我也放心一些，日后你若遇到难处了，我们知道了也能想办法帮你转圜一些。”

顾廷烨明白了墨兰并非对他一往情深，只是因为退婚之事对他心有愧疚，可怜他一夕之间遭遇巨变。怕他在各种打击之下萎靡不振，所以才想给他留一些希望。

他将铭牌收好:”我顾廷烨以天地名义发誓，今生今世只钟情盛墨兰一人。“尽量两人未来确实是悲观的但他方才说的并不是浑话，而是真心话。如果他真的找不到翻身之机，他就回到她周边守护她一世安宁。

长柏对着顾廷烨叮嘱，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沉。“江湖路远，一切小心，早点回来！”

顾廷烨与他拥抱道别后，目光似有万千眷恋般落在墨兰身上，停留片刻后才翻身上马，带着石头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