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老皇帝的时日不多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层压抑的静谧中。御医们脚步匆匆地穿梭于寝宫与药房之间,煎药的苦涩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老皇帝本想将朝政交接给太子,自己安心养病,可谁料太子竟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太子端起药碗神情专注地侍奉老皇帝喝下汤药,白日如此,夜晚亦然。夜深人静时,他便和衣躺在寝殿的卧榻上,浅眠警醒,稍有动静便即刻起身。
半个月后的深夜,沉闷的丧钟声骤然回荡在京城上空。新皇登基仪式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大赦天下的诏书昭告天下。“尊曹皇后为皇太后,册封太子妃沈氏为后......”礼部官员的声音洪亮而庄重。
先皇谥号定为'仁'字,丧仪持续了大半月,直到棺椁稳稳送入陵寝,才算完成了这场辞旧迎新的更迭。
朝堂之上诸多职位空悬,新皇酌情提拔了一批臣子后,又宣布开设恩科。
而顾廷烨身着鲜红官服,意气风发地迈入宁远侯府大门。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管是八岁那年天子御赐的他长枪,还是父亲先前赠送给墨兰的玉佩,这些都他都要物归原主。
顾家祠堂里, 小秦氏看着满面红光的顾廷烨,一口一个亲切叫着二郎,仿佛从未对顾廷烨暴露过她恶毒面目,十分心疼他受苦了。顾廷烨只静静的看着,觉得她这副能屈能伸,惺惺作态的模样实在恶心。
顾廷煜摸不清他这般出其不意的回来是什么打算,就率先指责顾廷烨如今加官进爵做了禁军大统领就回来显摆。顾廷烨也毫不客气反唇相讥,说宁远侯府龟孙不出,消息闭塞。 随后又对两人表示,两人之前容不下他就是为了顾廷炜日后打算,而他如今回来也不打算再相让,也要袭爵。
小秦氏虽然心中恼恨惊惧但仍旧一副笑脸姿态,张罗着要留顾廷烨吃团圆饭,还让人把顾廷炜还有四房五房的人都叫来。
顾廷烨却是不打算和他们表演一家和睦的戏码,直接道顾廷炜在国丧期间吃花酒被抓了,小秦氏与顾廷煜脸色一变,这可是重罪。
顾廷煜问顾廷烨能否将人救出来,顾廷烨深恨他们在顾偃开死的那晚做法,自然不肯相救。顾廷煜质问他来就是看他们笑话的,顾廷烨这才出自己来意,说自己要取走如今在祠堂供奉的那禀枪。
顾廷煜自然是不愿给,却被院儿里那些亮兵器的官兵吓得没话说了,坐一旁咳嗽去了。 小秦氏无法,只得笑着让他拿走那柄枪,顾廷烨也要兑现当日那句话,要顾廷煜双手捧上。顾廷煜气急,却又害怕顾廷烨,在小秦氏的劝说下让步,小秦氏忙拿走枪与顾廷煜上演了一出母子情深,随后将那枪双手奉上。
顾廷烨拿了枪后才向小秦氏索要玉佩,虽然如今顾廷煜已经袭爵,但他判断玉佩并不在顾廷煜的妻子邵氏的手中,而是由小秦氏保管。
顾廷煜警告他,”只要你一日姓顾,便不能不认母亲这个嫡母。父亲不在了,你就算要娶亲也该有母亲出面张罗。”
“先前我不是没请过母亲出面,可母亲是半点见不了我好。不过无妨,待出了国丧我请圣上赐婚婚事还能办的更加的风光体面。”顾廷烨得意道:”想来大娘子是不敢对圣上的旨意阳奉阴违的,到时候大哥到底要来我府上吃喜酒我也不反对。”
小秦氏将玉佩给他后,他随后又对他们嘲讽一番,才大笑着离开。
顾廷烨刚刚从顾府离开,整个汴京就都知道了他那一番事。长柏来到他的宅院,奉劝他要当心。面对长柏的苦苦叮咛,顾廷烨却道他过些日子就去南边打仗了,他一走汴京就消停了。
长柏还想着让他再考一次,毕竟他满腹才华,实在可惜。顾廷烨却早已打消了科考念头,只希望用这领兵打仗的本事换一个家国平安。
石头拿着一堆帖子来找顾廷烨,顾廷烨声称京城里的人家都憋着要和他相亲,顾不得国丧,前些日子在樊楼就堵上了,吓得他赶紧跑步。
长柏没好气道:“我四妹妹也知道你如今是朝堂新贵,圣上眼前的红人,所以你要是想娶什么高门贵女,她也理解。”
顾廷烨急了 ”她理解什么啊?我绝不是什么背信弃义之人。”他冲长柏拱手:“我这院子还没完全收拾好便迫不及待请你来过来,不就是想让你回去告诉她,昔日我对她的承诺都会一一兑现。”
长柏模棱两可:”你也太心急了,如今国丧期间全国都禁止婚嫁。虽然先皇和皇上都体恤民众,采取以日易月,把三年丧期缩短为三十六天。但那是对普通百姓和基层官员。你们这些高门尊爵人家怎么也得半年后再解除婚嫁禁令。”
顾廷烨看了看周围,见无人在侧,微微踌躇,斟酌着道:“你觉得墨兰她还会答应我吗?”
长柏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四妹妹是个实心眼的,先前她和文炎敬婚事没解除的时候,梁晗便找过她。她拒绝的时候,那时候你也只有微末寸功。”
顾廷烨眼中一热, 他一直都知道墨兰从不曾因为他颓唐轻视他,不曾因为他落难看低他,如今也不会因为他加官进爵,扬名立万来谄媚于他。
她一心一意,是个真正的好姑娘。可正因为她的好,他才更应该信任她,尊重她。
他本意是想问的齐衡却没想到还有梁晗的事。不过梁晗已经娶妻,他也无需多在意,日后多灌他几壶酒私下打一顿便是了。
墨兰既然许诺了他,那她肯定不会再答应齐衡什么。况且盛家也应该很明白,他如今为圣上心腹,和桓王如兄弟一般,把墨兰许给他远比许给齐衡日后要得益的多。
他随后又盘算了下,嘉成县主才去世不久,齐衡就算有意再娶新妇短时间内也不好表露什么。而且齐衡既然打算科考,那他十有八九会选择有了功名再上门提亲。那时候他怎么也该班师回朝,这才稍稍安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