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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 1 章:凤冠霞帔照冷阶

废后诏书已拟好,请陛下签字

东宫太子寝殿的龙凤喜烛烧得正旺,红蜡泪一滴滴往下淌,在烛台积成两座小小的山。满屋子的喜庆红,看着却让人心里发寒。沈清辞端坐在铺满花生桂圆的床沿,头顶的红盖头垂到胸前,把她半个人都罩在里头。

空气里飘着一股说不出的味儿,有龙涎香的贵气,有她头上凤冠的金属寒气,还有地上被踩碎的红枣散发出的甜腻味。这些本该让人高兴的东西混在一起,倒像是把她裹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茧,闷得她胸口发慌。

"咕噜噜——"桌那边传来酒杯打转的声音。

萧彻就坐在离她三步远的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个白玉酒杯,半天没喝一口。沈清辞隔着红盖头的缝隙,能看见他靴子尖沾了点泥,是刚才从外面进来时带的。明明是他的大喜日子,却搞得像是刚从哪儿蹭了一身灰回来似的。

"太子妃的凤冠可真沉。"萧彻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股子冷冷的笑,"沈将军把女儿送来时,怕是特意嘱咐过,要把这凤冠坐稳当了吧?"

沈清辞没应声。她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她爹是镇国将军,手握重兵,这场婚事明摆着是朝堂势力的较量。萧彻心里不痛快,她懂。

红盖头突然被人用指尖挑了一下,力道不重,却吓得沈清辞肩膀一绷。萧彻的手指就停在盖头边缘,没再动。他袖口滑下来点,露出半截雪白雪白的手腕,上面系着个鸳鸯戏水的绣帕。那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是宫里绣娘的手艺,倒像是......

"殿下若不愿意,这盖头我自己来掀便是。"沈清辞抬起手,银簪的尖儿轻轻挑住盖头一角。

萧彻"嗤"了一声,收回手去端酒杯:"省得你回头说本宫欺负你。"

红绸子从头顶滑下来的时候,沈清辞觉得脖子都轻快了不少。她眨了眨眼适应光线,正好对上萧彻看过来的目光。他眼睛长得好看,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能陷进去的桃花眼,可惜此刻那双眼睛里没什么温度,冷冰冰地打量着她,像在看件刚送来的玉器。

"抬起头来。"萧彻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沈清辞乖乖抬头。她今天化了很重的妆,胭脂水粉盖着,连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她知道自己不算顶好看的,但也清秀,从小到大,后院里夸她的人也不少。可萧彻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墙上挂着的山水画似的,没半分波澜。

"看着倒是听话。"萧彻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既入了东宫,就该守东宫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明白吗?"

沈清辞点点头,心里反倒松了口气。他这么说,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殿下可知臣女为何愿意嫁?"她往前坐了坐,裙子下摆扫过床脚的喜字,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萧彻挑眉看她,嘴角勾起个讥诮的弧度:"无非是看中太子妃这个位置。你们这些世家女子,不都这样?"

"殿下说得对。"沈清辞没反驳,"臣女是为了沈家才嫁的。可殿下呢?"她目光落到他系着绣帕的手腕上,"殿下心里有人,又何必应下这门亲事?"

这话像是戳到了萧彻的痛处,他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沈清辞,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本宫的事?"

空气瞬间冻住了。烛火摇曳着,把萧彻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罩住沈清辞。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还有淡淡的墨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莫名地让人心慌。

可她不能慌。来之前,爹握着她的手说:"清辞,沈家能不能安稳,就看你了。"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臣女不敢管殿下的事。"沈清辞慢慢站起身,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臣女只是想跟殿下做个交易。"

萧彻眯起眼:"交易?"

"是。"沈清辞从袖袋里掏出张纸来,上面的墨迹还透着点湿意。她把纸递过去,"这是臣女写好的字据,请殿下过目。"

萧彻狐疑地接过纸。上面只有几句话,墨迹清隽有力,不像女子手笔。可内容却让他瞳孔猛地一缩——"若三年后萧彻登基为帝,当赐沈清辞废后诏书一道,任其离去,永不得干涉。"

"你疯了?"萧彻低吼道,捏着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多少女人挤破头想当皇后,你......"

"臣女不想当皇后。"沈清辞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臣女只想保沈家三年安稳。三年后,殿下给臣女一纸诏书,你我两清。这三年里,臣女当好臣女的太子妃,绝不干涉殿下的私事,殿下......"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手腕的绣帕上,"殿下也不必委屈自己来应付臣女。"

萧彻死死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沈清辞,你倒真是......与众不同。"他把纸往桌上一拍,"你就这么信得过本宫?不怕三年后本宫反悔?"

"殿下不会的。"沈清辞走到妆台前,拿起卸妆的螺子黛,"殿下心里有人,留着臣女这个皇后,只会碍眼。咱们互帮互助,不是正好?"

萧彻看着她的背影。她今天穿的霞帔是用金线绣的龙凤,在烛火下亮闪闪的,可她的背挺得笔直,一点不像个刚嫁给太子的新妇,倒像是个来谈生意的谋士。

"好。"萧彻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本宫答应你。"他从笔筒里抽出狼毫笔,蘸了墨,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墨点溅在"废后诏书"四个字上,像是炸开的血丝。

沈清辞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握着螺子黛的手紧了紧。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了声:"多谢殿下。"

萧彻把写好的字据折起来,放进腰间的玉佩荷包里。"字据本宫先收着。"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你既不想同房,那今晚就自己睡吧。"说完,不等沈清辞回应,"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噼啪"燃烧的声音。

沈清辞缓缓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眼圈突然就红了。她赶紧别过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走到妆台前坐下,看着铜镜里那个穿着大红嫁衣的陌生女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阵一阵地疼。

她伸出手,想要把头上的凤冠摘下来。那玩意儿实在太重了,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可手指刚碰到凤冠的珍珠,就想起了爹的话:"清辞,戴上这凤冠,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

"哐当"一声,凤冠被她猛地扯下来,扔在妆台上。上面的东珠滚了好几下,其中一颗掉进了妆台的缝隙里,再也找不到了。

沈清辞看着妆台上那堆金晃晃的首饰,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她把那些珠钗一股脑扫到地上,然后脱力似的瘫坐在椅子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起来。她不敢哭得太大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任由眼泪打湿鲜红的嫁衣。

哭了不知道多久,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天了。

沈清辞慢慢止住哭声,用袖子擦了擦脸。她知道哭没用,从她点头答应嫁给萧彻的那一刻起,她就没资格哭了。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掀开床板最底下的一块木板。里面藏着个小小的锦盒,是她成亲前偷偷藏进去的。她打开锦盒,里面只有一封信,是娘写给她的。

信纸已经有些泛黄了,上面的字迹娟秀温柔:"清辞吾女,见字如面。你爹爹的做法,娘知道委屈了你。但沈家......总得有人撑着。你不必委屈自己,若实在难熬,就回来吧。家里总有你一口饭吃。"

沈清辞把信纸贴在脸上,冰凉的纸张沾着她的眼泪,很快就湿透了。"娘,我不委屈。"她小声说,"为了沈家,我不委屈。"

她把信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藏回床板下面,又仔细铺好床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她走到桌边,端起那杯萧彻没喝的合卺酒,一饮而尽。

酒很烈,呛得她咳嗽起来。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她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进空荡荡的酒杯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窗外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里,整个屋子暗了下来,只剩下两根红烛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着,照亮了满地狼藉的珠钗,和床上那个蜷缩着身体、默默流泪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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