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跪在御书房的地砖上,手中半枚银镯浸着血珠。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盯着那道断口,指尖摩挲着凝固的暗红血痂,仿佛能摸出沈清辞跃入祭坛前腰间银痕泛光的画面。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东宫廊下。那时沈清辞还穿着素色襦裙,被他亲手扯断银镯时渗出的血珠,也是这样顺着镯面纹路游走,在宣纸上洇出龙形图案。
"你流血了。"
他记得那天她说的话,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可她转身时,眼角分明有泪光闪烁。
萧彻猛地惊醒,发现掌心血珠正顺着镯面纹路游走,在地砖上洇出一片暗红。他发狠掀翻书案,奏章如雪纷落,露出底层泛着幽蓝的特制密档。指尖划过"壬戌年七月初九"字样时突然抽搐,羊皮卷轴应声坠地。
弯腰拾取时瞥见"谢氏代养"四字,呼吸骤停。记忆闪回母亲临终前枯槁面容,她攥着他的手,说:"勿负谢家女。"
镜中倒影忽然迟滞半拍,萧彻看着自己颈后若隐若现的龙鳞胎记。"若我非真龙..."喉间滚动的自语与记忆中沈清辞"你从未真正认识我"重合。他握紧银镯抵住镜面,血珠顺镜架鎏金蟠龙纹淌下。
窗外铜铃急响,禁军统领铠甲反射冷光。"北邙山祭坛凤凰图腾冲天,六部尚书已聚太极殿。"
萧彻垂首时颈后鳞片翕张,映得密诏残页上"皇脉纯正"四字忽明忽暗。捏碎青瓷灯盏,掌心渗出的血滴在诏书"谢"字上,幻化成女子轮廓。那轮廓与沈清辞一模一样,却带着谢夫人的眉眼。
"陛下可知晓,为何当年谢家甘愿以嫡女替身保您性命?"
檀香混着血腥扑面而来,萧彻还未回头,身后已浮现凤凰展翼纹路。窗外月光突暗,现出血色蚀月。
反手抓住黑影手腕,他眼底金芒暴涨:"现在告诉我,是不是太晚了?"
黑影低笑消散在风里,铜镜映出两个重叠的龙凤印记。
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天。萧彻缓缓起身,龙鳞胎记已蔓延至耳后。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我们都被骗了。"他对着镜子轻声道。
突然,一道模糊身影从镜中浮现。那人披着玄色大氅,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殿下终于想明白了。"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笑意,"可惜已经晚了。"
萧彻瞳孔微缩,手中银镯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是谁?"
"一个见证者罢了。"那人抬手抚过镜面,龙鳞胎记剧烈起伏,"殿下可知道,当年谢家为何要替您隐瞒身份?"
萧彻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镜中人。
"因为您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那人声音平静,"您是谢家的儿子。"
"住口!"萧彻怒吼,一拳砸向镜面。可拳头穿过镜面,什么也没打到。
"何必自欺欺人呢?"那人继续说道,"先帝无子,为保江山稳固,便从谢家抱养了一个男婴。那个男婴就是您。"
萧彻踉跄后退,撞翻了书案。一摞摞奏章散落一地,其中一张飘落在他脚边。
"谢氏代养......"他喃喃念着,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谢府朱门内探出的半张稚嫩面容,沈清辞眉间的朱砂痣,还有谢夫人临终前说的话:"殿下记住,您永远是谢家的儿子。"
"不......不可能......"他摇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我是太子,我是......"
"您是太子没错,但不是先帝的亲生太子。"那人走近几步,"谢家为了保护您,甚至用谢婉儿的命换您的命。您以为那是意外?那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萧彻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他扶住书案,指甲深深陷入木头中。
"当年谢婉儿真的死了吗?"那人继续说道,"不,她只是换了身份。您以为沈清辞是谁?她就是谢婉儿。"
"住口!"萧彻再次怒吼,眼中闪过一丝金光,"我不信......我不信......"
"信不信由不得您了。"那人声音渐远,"北邙山祭坛的异象已经说明了一切。凰血觉醒,凤凰涅槃。谢婉儿回来了,而您......"
话音未落,那人已消失不见。萧彻站在原地,手中银镯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窗外铜铃声愈发急促,御书房外传来禁军统领的声音:"陛下,群臣已在太极殿等候多时。"
萧彻低头看着手中的银镯,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他转身走向书架,取出一封密诏。泛黄的纸页上,先帝亲笔"太子易嗣"四字在烛光下扭曲变形。
"若我非真龙......"他喃喃自语,"若我非真龙......"
外面传来更鼓声,四更天了。
萧彻深吸一口气,将密诏收入怀中。他抬头望向窗外,血色蚀月依旧高悬。凤凰图腾的光芒,似乎穿透云层,照亮了整个京城。
他转身走出御书房,步伐坚定。太极殿内,等待他的将是前所未有的风暴。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
因为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