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慈善画展上,水晶灯的光芒映得满地鎏金。龙黛希挽着盛明赫的手臂,一身素雅的旗袍,恰到好处地融进这氛围里——这是“林溪”该有的样子,温婉、安静,像幅淡淡的水墨画。
“明赫哥!”
娇俏的女声带着穿透力传来,龙黛希下意识地皱眉。转头就看见个穿火红色礼服的女孩挤过人群,径直扑到盛明赫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目光扫过龙黛希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这位是?”女孩扬起下巴,语气里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
盛明赫不动声色地抽出被挽住的胳膊,自然地揽住龙黛希的腰:“我太太,林溪。”他看向女孩,“丝菲,好久不见。”
季丝菲。龙黛希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季天海的独生女,圈子里出了名的骄纵大小姐,资料里写着她留洋归来,在季氏集团挂着个闲职。
“太太?”季丝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睁大眼睛,“明赫哥,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这位林小姐……看着眼生得很啊。”
她的目光在龙黛希身上逡巡,从旗袍的料子扫到脚上的布鞋,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林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看着不像我们圈子里的人。”
这话戳得够直白,周围几道看热闹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
龙黛希没动怒,反而浅浅一笑,声音不大却清晰:“我在小学教音乐,确实比不上季小姐年轻有为,在自家公司当高管。”
她语气平和,却精准地指出了季丝菲“挂闲职”的事实,不软不硬,刚好卡在对方的痛处。
季丝菲的脸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又扬起笑容:“教音乐好啊,轻松。不像我们,还得跟着家父应酬,累得很。”她说着,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鸽子蛋钻戒,“对了明赫哥,上次你说喜欢的那幅《雾山》,我爸已经帮你拍下来了,就等你去拿呢。”
这话是说给龙黛希听的——她季丝菲能给盛明赫的,“林溪”连边都摸不到。
盛明赫还没开口,龙黛希先笑了:“是吗?那真要谢谢季小姐和季先生了。不过明赫最近更喜欢水墨画,前几天还说,书房缺幅清淡点的,太浓艳的挂着晃眼。”
她语气亲昵地提起“明赫的喜好”,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家事,却不动声色地打了季丝菲的脸——你费尽心思拍来的画,他未必喜欢。
季丝菲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林小姐倒是挺了解明赫哥的。”
“毕竟是夫妻。”龙黛希淡淡回应,目光平静无波。
站在一旁的盛明赫,从始至终没说话,只是看着龙黛希。他第一次见她这样,没有平时的怯懦,也没有刻意的温顺,像只被触碰了底线的猫,爪子藏在柔软的毛里,却每一下都挠得恰到好处。
他忽然觉得,这个总是低眉顺眼的“林溪”,藏着他没发现的锋芒。这锋芒不刺眼,带着种冷静的聪慧,让他心里莫名一动。
“丝菲,我和我太太还有事,先失陪了。”盛明赫揽着龙黛希的腰,语气疏离,“画的事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会处理。”
走过季丝菲身边时,龙黛希感觉对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扎在背上。她没回头,只是轻轻回握住盛明赫的手。
到了僻静的露台,盛明赫才松开手,看着她笑:“没想到你嘴巴这么厉害。”
“被逼的。”龙黛希靠在栏杆上,晚风拂起她的发丝,“总不能被人欺负到头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盛明赫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那光芒比展厅里的水晶灯还亮,“在学校也这么跟人吵架?”
“那倒不会。”龙黛希笑了,“小学生比她好哄多了。”
盛明赫也笑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她。她会在他被刁难时默默站在身边,会在面对挑衅时冷静反击,会弹钢琴,会做番茄鸡蛋面,还藏着这样一身不卑不亢的底气。
这样的“林溪”,比他想象中有趣多了。
“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不用自己扛着。”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在。”
龙黛希心头一暖,刚想说话,就看见季丝菲站在露台入口,脸色难看地盯着他们。
“明赫哥,我爸找你。”季丝菲强压着怒气,语气却依旧带着命令的意味。
盛明赫皱眉:“知道了。”他转头对龙黛希说,“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季丝菲看着盛明赫离开的背影,快步走到龙黛希面前,压低声音:“林溪是吧?我劝你识相点,明赫哥不是你能攀得上的。我们季家和盛家门当户对,我和他才是天生一对。”
龙黛希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季小姐,婚姻不是做生意,讲的不是门当户对,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季丝菲嗤笑,“等你知道明赫哥想要什么,就不会说这种话了。他需要的是能在事业上帮他的人,不是你这种只会教小孩子唱歌的。”
“教小孩子唱歌没什么不好。”龙黛希的语气依旧平静,“至少我教的都是干净的东西,不像某些人,家里藏着见不得光的龌龊,还好意思出来炫耀。”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巴掌甩在季丝菲脸上。季天海的生意表面光鲜,暗地里早就和毒贩勾连不清,这是龙黛希卧底时查到的秘密。
季丝菲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指着她:“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不是胡说,季小姐心里有数。”龙黛希站直身体,目光冷冽,“管好你的心思,也管好你家里的人。别惹我,也别惹盛明赫。”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季丝菲一个人在原地气得发抖。
盛明赫回来时,没看到龙黛希,只看到脸色铁青的季丝菲。他皱了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往展厅走,却在拐角看到龙黛希正站在一幅画前,安静地看着,神情淡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
“这幅画,很像你书房缺的那种清淡。”龙黛希转头,对他笑了笑,眼里的冷冽已经褪去,又变回那个温顺的“林溪”。
盛明赫看着她的笑,忽然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刚才很厉害。”
龙黛希愣了愣。
“我都看到了。”盛明赫的眼里带着笑意,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欣赏,“以前怎么没发现,我太太这么能说会道?”
龙黛希的脸颊微微发烫,别过脸:“只是不想被人当软柿子捏。”
“做得对。”盛明赫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以后也这样,有我在,不用怕任何人。”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龙黛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温文儒雅的男人,其实比谁都清楚,该如何给她撑腰。
而远处的季丝菲,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不明白,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音乐老师,凭什么能让盛明赫另眼相看,又凭什么……能说出那样让她心惊的话。
这场看似简单的交锋,早已在暗流涌动中,埋下了更危险的伏笔。
季天海出现在盛世集团的合作晚宴上时,龙黛希正帮盛明赫整理领带。男人指尖的温度透过丝绸传来,她却在看清不速之客的瞬间,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季天海穿着银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标准的商人式微笑,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和善,眼角的笑纹甚至带着点慈祥,可龙黛希认得那双眼睛——三年前在毒窝外围蹲守时,她见过这双眼睛在暗处闪过的狠戾。
“那位是季氏集团的季董。”盛明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平淡,“最近在谈一个新能源项目的合作。”
龙黛希收回目光,指尖在他领带上打了个标准的温莎结,动作稳得像在执行某种仪式:“看着……气度不凡。”
“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自然有城府。”盛明赫没察觉她的异样,握住她的手往宴会厅走,“别紧张,就是陪我应酬几句。”
他以为她是怯场,却不知她此刻正站在深渊边缘。每一步踩在光洁的大理石上,都像踩在当年父亲卧底时走过的刀尖上。
“明赫啊,这位就是你太太?”季天海端着香槟走过来,目光落在龙黛希身上,带着审视,却裹着蜜糖般的笑意,“果然年轻漂亮,明赫好福气。”
“季董过奖了。”盛明赫颔首,介绍道,“我太太,林溪。”
龙黛希抬起眼,迎上季天海的目光。她的笑容恰到好处,温婉里带着点腼腆,像所有第一次见长辈的晚辈:“季董好。”
“林小姐看着面生,不是我们圈子里的吧?”季天海呷了口香槟,语气随意,却在“圈子”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在小学教音乐,确实和季董的世界不太一样。”龙黛希的声音柔和,却没露半分怯意,“不过明赫说,季董是前辈,让我多向您学习。”
她把盛明赫搬出来当挡箭牌,既显得依赖丈夫,又不着痕迹地捧了季天海。
季天海笑了,眼里的审视淡了些:“教音乐好啊,干净。不像我们,在商场上打滚,浑身铜臭味。”他话锋一转,忽然问,“林小姐看着眼熟,是不是在哪见过?”
龙黛希的心猛地一缩。她确定自己从未以任何身份和他近距离接触过,他这话更像试探。
“大概是我长了张大众脸吧。”她笑着拢了拢头发,动作自然,“常有人说见过我。”
“可能吧。”季天海没再追问,目光却扫过她手腕上那串廉价的珍珠手链——那是“林溪”身份的标配,与这场合格格不入。
盛明赫适时地开口,把话题引到合作项目上。龙黛希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像株依附乔木的藤蔓,偶尔在他需要时递上一句附和,不多言,不抢镜,完美扮演着“盛太太”的角色。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耳朵正捕捉着季天海每句话里的信息。他提到“南边的货”、“新渠道”、“下周的船期”,这些在旁人听来再正常不过的商业术语,在她耳里却全是毒贩交易的暗语。
中途,盛明赫被合作伙伴叫走。龙黛希刚想跟过去,就被季天海拦住了。
“林小姐一个人?”他晃着酒杯,酒液在水晶杯壁上划出弧线,“明赫真是,也不知道多陪陪你。”
“他忙正事呢。”龙黛希侧身想绕开,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住。
“听说林小姐教音乐?”季天海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莫名的意味,“我女儿丝菲也学钢琴,就是性子野,要是有机会,真想请林小姐教教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杯壁,节奏突兀——是毒贩间确认身份的暗号。
龙黛希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依旧笑着:“季小姐那么优秀,哪里用得着我教。再说,我这点本事,怕是入不了季小姐的眼。”
她的回应滴水不漏,既没接茬,也没得罪人。
季天海看着她平静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女人有点意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温顺的皮囊下,藏着颗不容易看透的心。
“林小姐太谦虚了。”他没再纠缠,笑着让开了路,“有空常来家里坐坐,让丝菲跟你学学,怎么沉得住气。”
这句话像根针,扎在龙黛希心上。她知道,季天海已经对她产生了兴趣,这不是好事。
盛明赫回来时,正好看到季天海离开的背影,皱眉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夸我教音乐教得好。”龙黛希仰头看他,笑容干净得像洗过的天空,“还说想让季小姐跟我学琴呢。”
盛明赫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们家‘林老师’这么受欢迎?”
“大概是沾了盛总的光。”龙黛希顺势靠在他肩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雪松味,这是此刻唯一能让她稳住心神的味道。
晚宴后半段,龙黛希借口去洗手间,在安全通道里拨通了“老枪”的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季天海用了‘敲杯’暗号,他可能怀疑我了。”
“收到,按原计划撤退,别暴露。”
挂了电话,她对着镜子整理妆容。镜中的女人眉眼温顺,眼底却一片冰湖。刚才季天海看她的眼神,像在估量一件商品,带着猎人打量猎物的审慎。
她知道,这场伪装游戏已经进入了更危险的阶段。季天海不是季丝菲那种只会耍小性子的大小姐,他是真正的毒蛇,藏在笑容里的獠牙,随时可能致命。
回到宴会厅,盛明赫正站在门口等她,手里拿着件披肩:“外面冷,披上。”
龙黛希接过披肩,指尖碰到他的,忽然觉得很烫。这个对危险一无所知的男人,正用他的方式保护着“林溪”,却不知道他保护的人,正站在与毒蛇共舞的悬崖边。
“我们早点走吧。”她轻声说。
“好。”盛明赫没多问,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经过季天海身边时,男人笑着举杯:“明赫,林小姐,慢走。”
龙黛希回头,对他颔首微笑,眼神平静无波。
直到坐进车里,她才缓缓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刚才在季天海面前强撑的冷静,像一层薄冰,此刻终于裂开细缝。
“累了?”盛明赫替她系好安全带,语气里带着心疼,“以后这种场合,不想来就不来。”
龙黛希没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车窗外的霓虹闪过,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知道,和季天海的第一次交锋,她赢了表面的平静,却也让对方多了几分怀疑。
这场以谎言开始的婚姻,从遇见季天海的这一刻起,终于彻底卷入了她真正的战场。而她能做的,只有握紧方向盘,在谎言与真相的夹缝里,继续扮演好“林溪”,守护好龙黛希必须守护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