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音乐教室,孩子们的歌声像刚剥开的橘子,带着清甜的暖意。龙黛希坐在钢琴前,指尖跳跃在琴键上,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窗外——第三节课时,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已经在操场外徘徊了两次,领口露出的纹身,和季天海的保镖如出一辙。
“林老师,您看我弹得对吗?”前排的小女孩举着乐谱,仰着小脸问。
“很棒,就是这里的节奏可以再慢一点。”龙黛希收回目光,耐心地纠正她的指法,声音温软得像棉花糖。黑夹克男人的身影映在窗玻璃上,她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带着孩子们唱歌。
下课铃响时,男人果然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个文件夹,假装是来咨询的家长:“请问,林溪老师在吗?”
龙黛希放下琴盖,站起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我就是,请问您找我?”
“哦,我是附近培训机构的,想问问林老师有没有兴趣兼职?”男人的目光在教室里扫来扫去,落在墙上“优秀教师”奖状上——那是警方为了完善“林溪”身份特意安排的。
“不好意思,平时学校的工作比较忙,没时间兼职。”龙黛希微笑着摇头,语气客气却疏离,“如果没别的事,我要送孩子们放学了。”
她转身牵起刚才那个小女孩的手,柔声说:“我们排队啦,跟叔叔说再见。”
孩子们齐声喊“叔叔再见”,声音脆生生的。男人被这阵仗弄得一愣,看着龙黛希耐心地帮孩子们整理书包、叮嘱过马路要小心,那副温柔细致的样子,实在看不出任何破绽。
等孩子们都走了,男人还没离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钢琴上的教案本:“林老师教了几年书了?看着挺年轻的。”
“五年了。”龙黛希收拾着教案,语气平淡,“大学毕业后就在这所学校了,孩子们挺可爱的。”她故意翻开教案,里面夹着和学生们的合影,照片上的“林溪”笑靥如花。
男人没再问,磨磨蹭蹭地走了。龙黛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松了口气,指尖在教案本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刚才握得太紧了。
刚锁好教室门,手机就响了,是盛明赫。
“下课了吗?我在学校门口。”
龙黛希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顺道接你下班。”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快点出来,车里开了空调。”
走到校门口,果然看见盛明赫的车停在路边。他倚在车门上,穿着浅灰色休闲西装,和周围接孩子的家长格格不入,却引来不少女老师的偷瞄。
“盛先生今天怎么有空?”龙黛希走过去,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想我太太了,不行?”盛明赫替她拉开车门,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今天看起来有点累。”
“带孩子们唱歌,确实费力气。”她坐进车里,闻到熟悉的雪松味,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下来。
车刚开出校门,龙黛希就看见那个黑夹克男人站在街角,正盯着他们的车。她不动声色地系好安全带,对盛明赫说:“刚才有个培训机构的人来问我兼职,看着怪怪的。”
盛明赫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眉头微蹙:“别理他。最近学校附近不太平?要不要我跟安保处打个招呼?”
“不用啦,估计就是想拉生意的。”龙黛希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有你接我,我不怕。”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依赖,盛明赫愣了愣,随即反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以后我每天都来接你。”
龙黛希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季天海的人在试探她的身份,而她的丈夫,正用最笨拙的方式给她安全感。这场戏,她演得越来越投入,连自己都快分不清真假。
“对了,”盛明赫忽然说,“晚上季天海约了吃饭,说上次画展没聊尽兴,想正式请我们夫妻吃个饭。”
龙黛希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约你?”
“嗯,说是谈合作的事,顺便认认亲。”盛明赫没察觉她的异样,“你要是不想去,我就推了。”
龙黛希沉默了几秒。季天海这是白天没查到破绽,想亲自试探?她抬眼看向盛明赫,他眼里的询问真诚又坦荡。
“去吧。”她轻声说,“总不能一直躲着。”
盛明赫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别怕,有我在。”
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龙黛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觉得这条路像没有尽头的隧道。她不知道季天海的饭局藏着什么陷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林溪”的面具下藏多久。
但此刻,被盛明赫握着手,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她忽然生出一丝勇气。不管前路有多危险,至少身边有他。
而那个被季天海派去学校的男人,此刻正站在街角,拨通了电话:“老大,看着就是个普通老师,跟孩子们互动挺自然的,没看出啥问题……”
电话那头的季天海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再盯着。越普通,越可能有问题。”
夜色渐浓,一场无声的较量,在城市的光影里悄然延续。而龙黛希靠在盛明赫身边,听着他规划晚上的饭局,忽然觉得,只要握着这只温暖的手,再深的黑暗,她好像都能走过去。
包厢里的水晶灯折射出晃眼的光,龙黛希坐在盛明赫身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季天海坐在主位,笑容可掬地给盛明赫倒酒,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扫过她,像在掂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明赫啊,上次说的新能源项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季天海放下酒瓶,语气热络,“咱们两家联手,绝对能吃下这块蛋糕。”
盛明赫淡淡一笑,举杯却没喝:“季董的好意心领了,只是盛世最近重心不在新能源上,怕是要辜负您的美意。”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龙黛希低头抿了口茶,掩去嘴角的弧度。这个男人看着温文,实则在商场上比谁都清醒,季天海想用利益套牢他,怕是打错了算盘。
“哥!我来晚啦!”
包厢门被推开,季丝菲穿着亮片短裙闯进来,径直坐到盛明赫身边的空位上,无视了旁边的龙黛希,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明赫哥,你怎么不等我就开席了?”
盛明赫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往龙黛希身边靠了靠,语气疏离:“季小姐,坐错位了。”
季丝菲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转向龙黛希:“林老师今天没穿旗袍?上次画展那件多好看啊,怎么换了身这么普通的裙子?”
龙黛希身上是条素雅的棉麻裙,是她特意选的——“林溪”就该是这副不施粉黛的样子。她抬头,刚想开口,盛明赫先笑了:“她穿什么都好看,不像某些人,穿得再亮,也挡不住俗气。”
这话够直接,季丝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季天海轻咳一声打圆场:“小孩子家不懂事,明赫别跟她计较。”
“爸!”季丝菲不依不饶,夹了块排骨放到盛明赫碗里,“明赫哥,你尝尝这个,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
盛明赫没动筷子,反而夹了块鱼放到龙黛希碗里,语气自然:“你不是爱吃鱼腹吗?快吃。”
龙黛希低头,看着碗里鲜嫩的鱼肉,心里微微发烫。他总是这样,不用她说什么,就把所有的偏袒都摆在明面上。
“林老师好像不太爱说话?”季丝菲把矛头又对准龙黛希,夹枪带棒,“是不是跟我们这些生意人没共同语言啊?也是,小学老师接触的圈子,跟我们确实不一样。”
“我觉得挺好。”龙黛希终于抬眼,语气平静,“至少不用费心琢磨话里的意思,孩子们的世界简单多了。”
“简单?”季丝菲嗤笑,“说难听点就是没见过世面吧?明赫哥带你去过欧洲吗?知道私人酒庄的酒怎么品吗?”
“丝菲!”季天海皱眉呵斥,眼里却没多少真意。
“我说错了吗?”季丝菲梗着脖子,“总不能让明赫哥跟你一起,天天在家教孩子唱儿歌吧?”
“我愿意。”盛明赫放下筷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太太做什么,我都觉得好。不像某些人,管得太宽,倒像是没断奶的孩子,离了父母就不知道怎么做人。”
这话戳中了季丝菲的痛处——她在季氏集团的职位本就是挂名,全靠父亲撑腰。她眼圈一红,看向季天海:“爸!”
季天海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看向盛明赫:“明赫,丝菲是有点任性,但她也是真心……”
“季董。”盛明赫打断他,目光落在龙黛希身上时,瞬间柔和下来,“我太太脸皮薄,受不得气。今天这饭要是再这么吃下去,怕是要委屈她了。”
他说着,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披在龙黛希肩上,动作自然流畅:“我们还有事,先失陪了。”
龙黛希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经过季丝菲身边时,对方恶狠狠地瞪着她,眼神像要吃人。她没理会,只是轻轻握住盛明赫的手。
走出酒店,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龙黛希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攥着拳头,掌心全是汗。
“生气了?”盛明赫停下脚步,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没有。”她摇摇头,“就是觉得……没必要跟她置气。”
“不是置气。”盛明赫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是我太太,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哪怕是季家的人。”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的锐利,只剩下满满的维护。龙黛希看着他,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那些伪装的疲惫、任务的压力,在这一刻都轻了许多。
“其实,季天海今天找你,根本不是为了项目吧?”她轻声问。
“嗯,他想让我帮忙牵线,认识海关的人。”盛明赫的语气冷了下来,“我没答应。”
龙黛希的心沉了沉——果然是为了走私毒品铺路。
“以后离他们远点。”她叮嘱道,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心。
“好。”盛明赫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听你的。”
车里,龙黛希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刚才在包厢里,季天海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季丝菲的挑衅更像是在试探她的底线。她知道,这场饭局不是结束,是更危险的开始。
但身边的男人握着她的手,掌心温热。龙黛希忽然觉得,不管季天海和季丝菲有多少阴谋,只要盛明赫站在她这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而酒店包厢里,季丝菲把筷子狠狠摔在桌上:“爸!你看他!为了那个女人,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
季天海没说话,手指敲着桌面,眼神阴鸷。刚才盛明赫维护“林溪”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这个看似普通的音乐老师,到底有什么魔力?
“查。”他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给我查清楚林溪的底细,一寸都别放过。”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明明灭灭。龙黛希看着盛明赫专注开车的侧脸,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至少今晚,她不想做龙黛希,只想做被他护在身后的“林溪”。